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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星惟无言以对,这几天汤知夏确实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好像姚阿姨只是出了趟远门,汤知夏在送走她后很快恢复如常,照常浇花,照常吃饭,照常睡觉。 晚饭时汤知夏主动提起:“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明天我也要去公司了,你回去吧。” “那好,有事给我电话。” “好。” 当晚送走钟星惟,汤知夏立刻跑回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完在阳台坐了一整晚。 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叫他傻孩子了,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酸豆角炒饭了,也没不会有人在他生病时为他煮上一碗蛋酒茶了。 他没有妈妈了。 时间是怎么过到六月初一的,汤知夏完全不知道,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路线,每天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到楼美的老房子对着墙上的照片说话,有时他记得他明明是在老房子睡觉的,醒来却在新房那边,后来严重到每天睡觉要前靠药物入眠,日子过不过,时间走不走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每晚睡前的药从两片加到四片,汤知夏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害怕黑夜,从前难过时想想钟星惟,现在连他都不敢想,这个世界人这么多,每天晚上汤知夏觉得他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一到白天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还是晚上接到冯念春电话才想起明天是钟家办宴席的日子。 钟星惟在钟父生日前一天夜里赶回福州,给汤知夏打电话,汤知夏没听,想他应该是睡了,反正明天也能见面,便没继续打。 第二天一早钟星惟手机被冯念春借了过去,说是要给花店打电话,她的手机坏了,钟星惟不疑有他,随手解了密码递给冯念春。 汤知夏刚起床,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钟星惟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女孩照片,和一行字:介绍下,你嫂子。 汤知夏没回信息,也没注意看先生,以最快的速度删除了照片。 收起手机戴着耳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觉得他生病了,发烧,头痛,起身吞了两片退烧药,又躺了回去。 天气不好,出门时天灰蒙蒙的,到了现场,远远看着钟星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汤知夏退到一旁看着他穿着他选的西装忙碌着,钟星惟看见他,过去打招呼:“怎么才来,你先去坐着,我忙完过去找你。” 结果一直忙到宴席快结束钟星惟都没能脱开身,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他那几个舅舅、表兄弟一改常态拉着他劝酒,就连二舅那个离婚后跟着妈妈改嫁的表妹也来了,表妹全程粘着他问东问西,有好几次钟星惟视线跟汤知夏相撞,想过去他那桌,都被舅舅们拉了回去。 汤知夏跟一群他不熟悉的人坐一桌,这桌有些是钟伯父的同事,有些是同事的孩子,汤知夏坐哪都无所谓,坐哪里都能看到他眼里的主角。 面前的酒杯从开席到现在还是满的,汤知夏不想喝酒,怕醉了乱说话,把感冒药放在面前挡酒:“吃药了,不能喝,你们尽兴。” 等到宴席结束已经快三点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的士车不好等,有几个长辈喝醉了需要人送,汤知夏自告奋勇接过任务,先送钟星惟大舅回家。 雨越下越大,送完大舅又往酒店赶,赶回去接其他客人,行至领航高架,汤知夏在即将拐下高架时,与他并向行驶的一辆货车前轮打滑即将失控,汤知睡吃了感冒药加上精神不济预判错误,猛向左打方向盘,一切发生太快了,汤知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撞击,接着身体被抛起,又被安全气囊弹回去,最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钟星惟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醉到不清醒的地步,把几个舅舅送上车坐在大厅等汤知夏,等了好久没见他回,给他打电话提示关机,冯念春说:“他应该是自己先回家了,你也别等了,就算他回来看见我们都走了也知道回家,快搭把手把你爸扶回家。” “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等他回来再回去,隔壁开间房间你先扶爸上去休息。” 又等了半小时,正准备出去找,等来一通电话,是交警大队的来电,那边官方式的问话落在钟星惟耳朵里引起一阵心悸:“是汤知夏家属吗?我们是XX交警大队,在……路段……车祸……请家属到XX医院……” 钟星惟站在原地愣着,不相信似的拿着手机通话记录给门口的保安看:“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是吗?” “先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要给你倒杯水吗?” 钟星惟又问:“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接过交警大队电话……” 钟星惟抖着手在门口打了辆车奔向医院,医生说汤知夏脑部受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钟星惟站在病房外还是觉得不真实,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笑着叫他哥,跟他说他送完客人就回来接他,怎么就躺在医院了? 处理完医院的缴费单,前往交警大队了解事发过程,监控显示是他自己拼命往外打方向盘冲出栏杆外,大货车司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看得一清二楚,旁边那辆小车司机就像是突然不想活了,猛向栏杆外冲,分明是冲着自杀去的。 交警问钟星惟汤知夏是否有自杀倾向,钟星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他只看见汤知夏若无其事的表面,只看见汤知夏想让他看见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