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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照片放回原位时,手碰到旁边的闹钟,老式的发条闹钟,外壳漆都掉光了,闹钟脚生锈了,指针还在工作,汤知夏摸着闹钟,轻轻放回原位。 下意识的,他拉开床头柜抽屉,一个旧手机放在一本相册上。 旧手机上挂着的手机链是一串小石头,三颗小石子,每颗上面一刻着一个字,合起来是“钟星惟”,汤知夏在车祸现场找了大半天的石头就是这串。 相册里几乎全是钟星惟的照片,穿着高中校服的,靠在篮球场打盹的,系着红围巾的,撑着伞的,无一不是他。 这人,还挺自恋,相册全是自己照片多。 一下秒,汤知夏又愣住,这些照片多像是偷拍的,就连骑车的模糊背影照都有。 一直往后翻,出现在汤知夏和钟星惟的合影,穿校服的,毕业的,一起骑车的,青涩的,成熟的。 汤知夏在床边坐了很久,把相册放了回去,那个手机被他带回了901。 手机是开着机的,还有30%的电,汤知夏迟迟不敢输入密码,在犹豫了许久后,他按下密码,密码还是920822,解锁手机,屏幕是一棵树,一棵开满槐花的树,相册里依旧多是钟星惟的照片。 微信还在登录状态,昵称一个“。”,没有任何简介,头像是一颗椰子糖,聊天记录大部分是关于工作的,近期还有回复,顶置的是跟钟星惟的聊天记录。 钟星惟的头像很好认,汤知夏现在的微信号聊天记录框第一个,也是钟星惟。 聊天记录停在一个月前,最后几天记录是,钟:【下周你来吗?】 。:【这种喜事,怎么能少了我。】 钟:【酒店地址发给你。】 。:【好。】 时间隔一周,出现一张女孩子照片。 钟:(图片)【你嫂子。】 。:【恭喜。】 这句后再也没有后续,聊天记录中断。 此刻的手机宛如潘朵拉魔盒,汤知夏翻着里面的每一个功能,翻到备忘录,一页一页的备忘提示跳出来,刺激着汤知夏的心脏,“我很想你”,下面是两个字“憋住”,“我想见你”,对应的是“忍住”。 凌晨两点的小区万赖俱寂,汤知夏开车的声音打乱小区的安静,夜里值班的保安擦着眼打开道闸,嘀咕:“大半夜的,开车开这么快,是赶着去捡钱啊!” 汤知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下楼美,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树叶在昏黄的路灯下不停的变幻着形状,风吹着空荡的长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汤知夏一个人。 他停在家门口,摸出到第二个花盆下的钥匙,没有犹豫地打开锁推开门,老房子的电线老化,电灯滋滋几声后缓缓发出亮光,照亮屋里情形,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两张黑白照片,男人穿着军装一脸肃静,女人是今晚才在902钟星惟家里看见过的照片上的女人。 依次打开厨房灯,厨房的老式水缸还在,洗手间没有热水器,也没有马桶,往二楼走,推开楼梯旁的第一间卧室,窗边一个简易梳妆台,绿盖白瓷瓶的雅霜,退了色的梳子,几个黑色小夹子胡乱放着,桌面铺着一块玻璃,玻璃底下压着一张报纸剪报和数张照片。 卧室灯很暗,汤知夏找开手机手电筒照着玻璃,从婴儿的照片一直到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大学,每个成长阶段都没落下,汤知夏心痛得厉害。 照片上的人全是他。 那张剪报的日期是1999年10月29日,上面报道的是一位民警见义勇为不幸牺牲的事迹,民警的名字是汤文知,牺牲的日期是10月28日。 汤知夏眼前逐渐看不清东西,脑里子响起各种声音,闪过无数片段,那些片段快要将他撕裂了,他抱着头蹲下,太痛了,胸口疼,太阳穴抽着疼,汤知夏冲出家门开着车逃离。 好乱。 混乱。 眼前的路长得没有尽头,路灯还是那么暗,两旁的榕树变成妖怪挥舞着长长的手臂追赶着汤知夏,汤知夏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可那段路没有尽头,汤知夏用力踩下油门往前冲,一道白光闪过,一声巨响,车子冒着烟停在一棵榕树下。 气球终于爆炸了。 汤知夏眼皮很重,天好像亮了,他看不见,只能听见液体滴到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很慢,很慢。 是汽油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接近死亡的味道,确认后汤知夏握在方向盘的手垂了下去。 汤知夏飞不起来了,氢气球爆炸了,没气了,他只能随着风慢慢往前飘,风停了他就得停下来,好暗,好黑,照片中那个慈祥的女人出现了,她笑坐在缝纫机前替人改着衣服,唤道:“报完名了?饿不饿?锅里有两个玉米,还有绿豆汤。” “妈,做煮的绿豆汤真好喝,又沙又绵。” “别喝太多,喝了晚上吃不下饭了。” 很平常的晚饭,汤知夏吃了两大碗,边吃酸豆角肉沫配饭,边跟妈妈聊天,“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你最近一直帮我出摊,暑假作业都没做,明天在家写作业吧。” 画面一转,学校门口,他见第一次见到了钟星惟,骄傲冷淡的钟星惟,他们第一次说话,汤知夏说:你好。 钟星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走了。 放学后赶去医院照顾妈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真重啊,汤知夏想,怎么这么重的味道,又听到了一滴一滴的声音,这次的更轻,更有规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