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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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直到与“紫鸢”告别, 也仅仅只是嘱咐她好好养身体。 魏司承隐约察觉到云栖状态些许异样, 但在她温柔的笑容中忘了自己的想法, 还颇带着醋意地说道:“这一天你光是对着那群婢女热闹,心里可还有我这夫君?” 在云栖面前, 魏司承越发习惯示弱。云栖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出去喊晚膳了, 若细看能发现她在轻微颤抖。 魏司承有时候觉得云栖对其余人皆是守礼的样子, 唯独对他态度那么多变,也是另一种在意了。 这种自得其乐的想法持续到他们即将入睡, 今晚魏司承依旧搂着云栖,他像是在给云栖潜移默化地养成这个习惯。 云栖不会知道,自从上战场到现在,这么多年只有这几天他是熟睡的。 云栖乖巧地窝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她默默等待着, 到魏司承快睡着时,才轻轻喊了一声:“王爷?”这是魏司承最没有防备的时刻。 魏司承含糊地应道:“怎么?” “紫鸢的易容.面具做得还挺真的。” “当然……唔,嗯?”魏司承瞬间睁开了眼, 睡意全无,对上云栖那双清澈的眼眸。 云栖看魏司承的反应,惨笑道:“果然…” 云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他甚至都不敢说这张面具用的是紫鸢真正的脸,这样易容后才是最天衣无缝的。这是紫鸢在给自己的信中最后的要求,魏司承念她一片真心,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没料到就算如此逼真,云栖还是发现了。 云栖发现也有偶然的因素,她常年与紫鸢一同刺绣,互相学针法,对紫鸢的手会熟悉是自然。若换一个稍微陌生一点的,她都不可能发现。 魏司承已经完全清醒了,着急道:“这件事我能解释!” 云栖摇了摇头,并未太多的责怪,道:“其实在李家看到那个假冒的紫鸢时,我就有了预感。”如果不是回不来,怎么需要替身代替。 魏司承没想到云栖居然能忍到他最松懈时再问,魏司承满是无奈与心疼,为她的巧心思,也为这被撕开的现实。 “既然您能得到她的笔迹,还有那些紫鸢身上的细节处,您是真的有找到她,对吗?”并且一定得到紫鸢的认可,不然不可能模仿的那么像。 “是,但我找到她时,已经来不及了。当时……” 魏司承向云栖诉说着自己当时见到的场面,以及他的推测,只是对于幕后之人,他保留了一些想法,并不想让云栖多接触李崇音。 却没想到云栖却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能在李家把紫鸢这样正大光明带出去还不受怀疑,又能与宫中的李嘉鸿联系的,是李崇音吗?” “你怎么会想到他。”魏司承惊愕。 “这有什么奇怪,他在李家生活,随时能接触到紫鸢,甚至因为当年救出紫鸢他也出了力,紫鸢一直很感激他。紫鸢的住处没有打斗痕迹,又能这般悄声无息带走她,他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我之前想不明白他需要紫鸢做什么,现在知道也晚了。”云栖说出自己的推测,又看向魏司承,“这件事,与您有关吗?希望您说实话。” “没有,岂止是没有,我们现在关系恶化,与反目成仇无异,昨日我差点被摆了一道,多半就是他做的。”魏司据实相告,这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有时候坦诚才是最必要的,他已经受够了他们之间的阻碍了。他向云栖坦诚他与李崇音曾经的主仆关系,见云栖没丝毫反应,不知是不奇怪还是被打击得太过。 云栖怔怔的,上辈子这两人君臣相宜,虽后期有矛盾,魏司承也开始怀疑李崇音甚至起过杀念,但最终还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这一世居然这么快就分崩离析,那魏司承还能夺得皇位吗? 以魏司承的性子,隐忍那么久,如果是失败,只有一个后果。 魏司承迟疑了一下,道,“她的墓,想去看吗?” 云栖缓缓闭上了眼,将泪雾隐去,看的魏司承心闷痛着。 他同意隐瞒云栖,亦是因为如此,清醒的人总是比糊涂的人活得痛苦。 让云栖知道,是能报仇还是能改变过去,不过徒增枷锁而已。 魏司承捧起她的脸,犹如对待稀世珍宝,轻柔地吻着。 云栖任由他动作,语带哽咽道:“现在,我没脸去见她。” 对李崇音他们而言紫鸢只是个弃子,就像曾经的她一样,觉得脚边的石子碍眼了,直接踢开就是。正因为可有可无,也无人会为她们的生命报仇,才会如此轻易地抹去。 她虽是后宅女子,也没有再参与这些党派征伐,却也有她的优势。 她深深望着已经清醒,看似平静眼神却透着怜爱的魏司承。 “怎么了?” “您现在若是想抓他身边的下属,我或许有些办法。”云栖平静地说,此刻的她不再想着不招惹就能息事宁人,有些人不会放过她。 魏司承讶异地看向她,她却不再解释。 他晦涩地垂目,看来又是不可说吗? 云栖掀开被子下床,魏司承见状手指一动,点亮了一片烛火,瞬间驱散了黑暗。 为她披上挂在床边的外衣,骤然下落的温暖,她转头之际却被那人手指制住了下颔,一个轻轻的吻落在脸颊上。 云栖微微颤粟了一下,似感受到他的歉意,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耳朵微微发热,躲了过去。 来到书桌前,她刚拿起墨锭就被魏司承接了过去,示意他磨墨,她来写。 云栖看了他一眼,也没反对。她铺开一张宣纸,写出第一个人名的时候,魏司承眼波微动,居然是李崇音一个极擅长隐蔽的暗桩墨砚常去的地方,以及私底下的生活习惯,比如爱听曲,常在每月十五去茶楼等。 这种事,恐怕除了暗探本人和李崇音外,无人知晓吧。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有一个可能,李崇音曾经非常信任她。 ……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魏司承不怕云栖对李崇音有好感,李崇音本身对女子来说太有迷惑性,他怕的是她与李崇音那隐秘的羁绊,这种羁绊于无形间将他隔绝在外。 云栖把自己知道的暗桩信息都交给魏司承,其实这些日子魏司承的确在一点点铲除李崇音一派的人,只可惜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有一技之长,非常难抓到。而魏司承已经被拿走了虎符,失去三军的控制权,正被弘元帝盯着的档口,他不能有大动作。 云栖的这份名单以及详尽的描述,可谓雪中送炭,她果然是他的福星。 . 三朝回门日,亦称作归宁,是从古沿袭下来的习俗,云栖大清早的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整装梳洗,当看到为他梳发的紫鸢时,依旧颤了一下手。 她告诉自己,不能辜负紫鸢、魏司承的心意,她死前那么痛苦,自己这点疼痛与之相比算的了什么。 对上魏司承欲言又止的眼神时,云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有些秘密,是夫妻两人的,不为外人道。 依旧是魏司承为她画眉,云栖看他第一次画眉到现在,从略显生疏到娴熟,进步之快令人惊叹。 她不由地想到他早年留恋花丛,是知名青楼的座上客,还流传出脍炙人口的诗句,该不会那会儿学会的?但他第一次连石黛是什么都不知道,应该的确是第一次。 那么就是他掌握的快,这是常年百花齐放中学会的鱼如得水吧。 魏司承发现她神情突然冷了,这又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问了云栖,反而得到她很是客气地回话,又回到以前那相敬如宾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冷冷淡淡一路乘着马车回了李府,李府门外站了乌压压地一片人,在他们下车的时候,云栖已经摆好了表情,不再生那莫名其妙的气,这让魏司承松了一口气。幸好,云栖脾气好,就算气他也总是很快调节好自己。 李老夫人带领一群李家主家两房以及分家的人向他们行礼。 这时候云栖回李家便只能称作省亲、探亲,对李家而言她首先是端王妃,其次才是李家人。 李老夫人因为云栖嫁入高门,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日子连风寒都没了,看着盛装打扮被王爷扶着的云栖,满是笑颜。就连久病卧床的姚氏也因李嘉晴的提醒,满是僵硬笑意地喊着王爷王妃千岁。 见李昶与余氏也要跪自己,云栖想上前扶,却被余氏眼神示意。端王夫妻回门,怎可没了礼法。 余氏这天抹了厚粉,没让云栖发现自己的憔悴,连日来她一直在思考,李崇音留下这一颗药,是单纯的备用还是预备对付谁,谁会像那江陵侯一般慢慢“病逝”? 余氏再不敢相信自己抚养的李崇音多么人淡如仙了,有魏荣媛那封信,她将怀疑的人选全罗列了出来,其中有她和李昶、老夫人,还有书院的几位先生,以及皇家人 。 又因药丸放在云栖的画像边,将魏司承排在首位。 这怀疑余氏连李昶都没提及,她内心对李崇音还存着一丝希望。 相处这么多年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有感情。她实在不愿相信真实的李崇音与她认为的会相差这么大,她现在极为矛盾。 李家的回门宴很是丰盛,娘家女眷与男子分别两席,仆从穿梭其中,觥筹交错,李家似回到了曾经钟鸣鼎食之家的盛况。魏司承与云栖是天家人,自是坐在最上首,按的是君臣礼。 过了繁冗的习俗,各自回院落。 李昶留下了魏司承,他早就看出魏司承强烈的野心,与魏司承各自说着场面话后,陷入短暂的安静。 就在魏司承以为他们的对话会一直如此僵硬的时候,李昶一改之前的客气,说话暗藏锋芒。 李昶喝着茶,问:“听闻王爷的虎符已上缴?” 魏司承想到李昶同意婚事后,原来的工部尚书即将告老还乡,李昶的位置在几方促使下会提升到正二品尚书,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 “是,现在吾不过是一闲散人罢了。” “闲散的是人,却不是心吧。”翁婿两喝着茶,李昶亲自为女婿倒了一杯茶,“水浒中有一句: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不知您怎么看?” 看似在夸魏司承胸有沟壑,实则是在试探魏司承是否不甘心被收虎符,是否对那位置有兴趣。 李家是保皇派,无论谁继位,李家都不动摇。李昶原先还是看好与严家的亲事的,不仅因为严曜尊重嫡妻,遵循礼法,往后也不会亏待云栖。也因两大家族皆是传承,更能理解互相的难处,利益冲突会少许多。簪缨氏族之所以长存,趋利避害才是长久的生存策略。 如今有了这场赐婚,李家几乎是被动有了端王这一背景。当然,还不算入了九子阵营,李云栖是出嫁女,无论魏司承最终结果如何,在明面上新上位的君主都不能拿李家开刀。 现在,李家算是在这场夺嫡中,站在了核心边缘,他需要知道魏司承的真意。 言下之意是,李家不参与,但不能不知晓。 魏司承见这位大智若愚的岳丈,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有这样的父母,云栖才能生的如此钟灵毓秀吧,这不是杜漪宁那般脑海空空,无端堆砌出来的。 魏司承挥开下摆,单膝跪下:“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不溢都会竭尽所能保全李家。”不溢是魏司承的字。 他说的平淡,行为却石破天惊。 李昶被魏司承这一跪给震住了,作为龙子,从来只能跪天跪地跪君。 若按民间的说法,还可跪父母。 李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不透端王。 若是真心,自然感人肺腑,端王爱护云栖也爱屋及乌,将她的父母视作亲人。但若只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下跪,这端王心机深沉到令人胆寒。 无论是哪一种,李昶都郑重待之。 “殿下,有几成把握?”李昶问得含蓄。 “目前只有六成,如果能属意我,就是十成。”皇帝的亲口传位,才名正言顺。其余办法,不外乎兵变。 李昶想到魏司承几年前被选做出战的皇子时,满朝文武都为之可惜,想着这个皇子要折在边疆了,无人去想这其中有无猫腻,会不会是九子故意为之? 他们都知道皇帝能属意九子的可能性很低,可现在太子已被排除,只剩下老大和老三两个最有利的竞争者,其余的还不成气候。 可皇帝就是任由这两个党派互相内耗,作壁上观。 反观魏司承一直与弘元帝保持不错的关系,如果再表现出其他优点,比起糟心的其余几个,未必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