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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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超帅!” 贺予心中愉悦,但脸上的表情更加深邃冷淡。 于是打那天起,男孩就开始刻意研究谢清呈这个老男人的穿着打扮,气质细节,然后一边啧啧感到嫌弃,一边勉强向之靠拢。 结果有一天,贺予在谢清呈卷起袖子洗手时,忽然留意到了谢清呈左手手腕偏上的位置,那一道字迹非常小,纤细倾斜,宛若手链的英文文身。 当时贺予想,谢清呈有文身好像挺奇怪的,难道他少年时也曾轻狂不羁的叛逆过? 作者有话要说: 贺予,你真是……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小剧场: 贺予:谢清呈最难看了!他品味最差了! 几小时后—— 贺予:咳,让我看看谢清呈今天穿了什么…… 第57章 只是文个身 “看什么。”谢清呈洗完了手,抽了两张面纸擦拭干净,淡淡瞥了贺予一眼。 少年贺予就问:“谢医生,你手腕上……” 谢清呈眼神一暗,低头注意到自己的衣袖卷得太高了,露出了手腕偏上的部位,于是立刻就想把袖子放下来。 但贺予后半截话已经问出来了:“文的是什么?” “……”谢清呈顿了几秒,板着脸把袖扣松开,袖口扯平了,眉眼漠然,“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为什么文这个?你喜欢坟墓?” 谢清呈翻了他一个白眼,抬着手腕重新把袖扣扣端正:“我喜欢济慈。” 贺予那时候和谢清呈顶嘴还不多,虽然心里想的是“你喜欢济慈也不需要把他的墓志铭文胳膊上”,但见谢清呈面有不虞之色,显然懒得与他多废话,于是也就没再多问了。 大概谢雪就喜欢他哥这种身上携带墓志铭的诡异品味。 少年这样想着,当天晚上就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纹身店。 笑容可掬的店主迎上来,抱着几大本厚厚的图册给他看,他低着头在满页神佛飞天,魍魉浮屠中寻了一会儿,打断了店主口若悬河的推荐。 “有墓志铭吗?” “最受欢迎的是这个飞龙文身,您看这指爪,这——啊?墓志铭?” 如此诡异的东西,纹身店当然没有样本,但店主见多了五湖四海的牛鬼蛇神,来文身的客人们提出过千奇百怪的要求,因此只在短暂的吃惊后,就热情地推荐他:“墓志铭没有,小帅哥如果喜欢酷一点的文字的话,六字箴言挺火的。” 贺予很斯文地笑笑:“那我自己找找吧。” 他最后给了店主三行诗—— nothing of him that doth fade, but doth suffer a sea-ge, into something rid strange. “这么长可能会疼很久,而且还要多文几行呢,要不然找个短一点的?” 贺予说:“没事,就要这个。” 其实诗人的墓上还有更短的拉丁墓志铭,但他想要的是和谢清呈一模一样的,犹如手链般镇在腕上的长句,所以他选择了这一段墓碑上斫刻的诗歌。 他的一切都不曾消失, 只是沉没在了变幻莫测的汪洋里, 化作了繁灿的珍奇。 店主卷起贺予的衣袖,吃了一惊:“啊呀,你这儿好多疤呀!怎么弄的呀帅哥,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好像还都是刀疤?” 贺予皱起眉:“有刀疤不能文吗?” “可以,当然可以,要不我给你文这条最明显的疤痕上,还可以盖住……” “不用盖住,我要文在手腕偏上面一点的地方。”贺予示意了一下,“就是这里,麻烦你了。” 诗句文好了,在少年的手腕上火辣辣地烧灼着,被细细撕裂的皮肉泛着红,微倾的文字由特制的药水渗入皮肤。 贺予看了看,觉得很满意,付了钱离开了小店。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对纹身的药水过敏。 一觉醒来,昏昏沉沉,不但手腕上的字迹红肿模糊地看不太清,就连头都因为过敏反应而烧痛起来。 偏偏那一天还是他那位倒霉弟弟的入学庆典日,贺继威和吕芝书都在燕州陪着次子,这也就算了,吕芝书还打了七八个电话要贺予记得开电脑和弟弟视频—— “你一个当哥哥的,又一直是大家的榜样,总要祝弟弟学业顺利,对不对?” 贺予的性格孤僻,很有尊严,什么软话弱话都是不愿意说的,再加上他本身对父母的态度就很疏远,自然不可能告诉吕芝书他病了。于是撑着身子起来抱了台笔记本,蜷在沙发上,在约定的时间打开摄像头,遮上完美无瑕的假面,非常得体地给视频对面的人送去祝贺,然后…… “啪”地一声。 通讯画面还没结束,一只骨相秀长的手就从他身后探出来,不由分说地把他膝头搁着的笔记本合上了。 贺予吃了一惊,扭头仰脸,看到沙发后面站着的谢清呈。 谢清呈宽肩长腿扑克脸,垂着桃花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病了就好好休息。” 贺予:“我刚和他们说到一半。” 谢清呈站在沙发后面,伸手摸了一下在沙发上扭头望他的贺予的额头。 他的手微凉,触在贺予滚烫的皮肤上说不出的清爽,贺予本能地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眯着眼睛就往前贴,脑袋去轻轻拱着蹭谢清呈的手,舒服得一时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小鬼,你发烧了。” 谢清呈摸完他额头,俯身从盘坐在沙发上的贺予膝头拿起了那薄薄的笔记本。 贺予蹭了一半回过神来:“我的电脑……” 谢清呈没打算把电脑还给他,而是说:“这只是一个入学庆典而已,倒是你自己,怎么突然发了这么高的烧,都没有和别人讲一句。” “没关系,这点小事,您不用管那么多。”贺予又想去够谢清呈手里的笔记本。 谢清呈把手上的东西拿的更高了:“你是我的病人,我不管你,还能指望谁管你。” “……” 贺予隔着沙发靠背,攥着谢清呈的胳膊,瞪着他,几次想开口反驳什么,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话。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伸手拽着他,他回头看着他。黄昏的风吹拂着雪白纱帘,油画似的厚重光芒从微敞的窗沿里流照进来。 也许是那个时候,生病又孤独的男孩子太可怜了,谢清呈一向冷冽无情的眼神,竟多少有了几分柔软的错觉。 “贺予。”他说,“你活得太紧绷了,你不可能面面俱到,样样完美。” 贺予:“谢医生,您只是个医生,这些事不用替我考虑,您把笔记本还给我吧,我得把事情做完。” 两人对峙着,最后谢清呈还是抬起笔记本电脑,轻轻敲了一下贺予的额角:“遵医嘱。” 接着谢清呈的眼睛就一垂,无意间扫到了他袖角下隐约露出来的一小截皮肤。 他皱眉:“你手怎么回事?” 贺予触电似的,立刻撤了拉着谢清呈的手,想把自己的袖子扯好。 但谢清呈已经先他一步反手攥住了贺予的胳膊,然后撩开了贺予的长袖—— 谢清呈:“……” 贺予:“……” 谢清呈:“你去文身了?” 贺予:“没有。” “你这手腕上不是文身药水?” “……” “你没事找事吗?你才几岁?学校允许你这么做吗?” “……”贺予不吭声,但看不见的龙尾巴在身后猛烈而焦躁地拍打。 谢清呈的目光在他的手腕和他的脸之间来回逡巡,半晌之后,他好像明白过来了:“……贺予,你是不是……在学我?” 这一下可真是踩痛了小龙崽子了。 男孩子登时急赤白脸,但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狠狠用眼神剜着谢清呈,那脸色难看的像吃了剧毒蘑菇一样。 “你是在学我吗?” “………………”贺予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走,“这是纹身师设计的,谁要学你,你一点也不帅,一点也不好看,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品味……” 但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迈了没两步,脚下就一阵虚浮,好像踩着棉花,然后眼前天地旋转,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像小时候那样被谢清呈拦腰抱了起来,扛麻袋似的扛在了肩上。 问题是,那时候贺予确实还很小,甚至不到谢清呈的腰。 而现在…… 贺予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转过头来,也不装乖了,捏住谢清呈的后脖颈:“你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不想我给你一个过肩摔,就把你的小破爪子从我的脖子上挪开。” 贺予:“……你先放开我!我都十二岁了!” “倒过来念都没我年纪大,个子窜得再高也是个读初中的小鬼。” “谢清呈!!” 谢清呈顿了一下,依旧淡淡地,但声音里竟好像带着些越界的笑意:“贺予。想不到你这么崇拜我。” “谁崇拜你了!!” “你喜欢雪莱?” “才不是!我喜欢坟墓!” 一路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