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栈
漆黑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雨势虽然很急，但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注意。 毕竟，这个时候正值深夜，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除了雨水落下发出的哗哗声以外，也只有雨滴接触到周围建筑上的霓虹灯管时，会传出嗞嗞的电流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猛烈的敲击声打破了周围的平静。 寻着敲击朝声源处望去，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巷子里。 一伙人正手提金属棍棒，对另一人展开围殴，那人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一伙给打倒了。 然而，这群家伙并没有罢手的打算。 他们高举手上的金属棍，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被害人的身上。 沉闷的砸击透过雨声在老远都能听见，这伙人的攻击完全没有任何保留。 很难不让人担心，受害者会不会被他们给活活打死。 而这伙行凶者满脸的不在乎，他们一边持着凶器进行殴打，一边不断嬉笑着。 那感觉就好像被他们攻击的根本不是人，仅仅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体内肾上腺素飙升，让这伙人显得很亢奋。 他们之中的一个家伙，甚至忍不住怪叫了起来。 就在这人嚎的正起劲时，他忽然瞟到巷子的另一侧，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行凶者嚎到一半，被吓得硬憋了回去。 那感觉很像是打鸣公鸡，突然被人捏住了脖子。 而他的同伙也注意到了人影的存在，他们全都下意识停止了行凶。 在这里，斗殴是禁止的。 一旦被哨兵发现，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当他们看清，那突然出现之人只是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哨兵，其他都还好说。 之前怪叫的家伙缓过劲来，提着棍子就要对那青年开骂。 而这人脏话尚未出口，他身边的同伴拉起他，二话不说就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唉！你们干嘛拉我，快放开。”这人余怒未消，不满的对周围同伙喊道。 “闭嘴，你没有看到那人脖子上挂着的铭牌么。 他是一名修士，你想找死可别拉着大家一起。”一同伙低声呵斥道。 一听到修士二字，这人立马就软了下来。 他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小心的朝身后瞥了一眼。 暗讨那修士会不会因为他刚才的无礼举动，直接冲上来把他们一伙人全干掉。 相比之下，他此时更愿意被哨兵抓住。 被哨兵逮到也只是脑袋被封入“罐子”，关几天禁闭而已。 虽然很难受，但至少不会死，遭遇修士可就难说了。 不过，这人的担心有些多余。 方兴如果想收拾他们的话，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甚至如果不是恰巧路过，就连刚才的斗殴，方兴都不想插手。 毕竟，自从来到这里，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喂，没死的话就快点离开吧，那群人已经走了。”方兴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人，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那受害者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承受了之前那种力度的殴打，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被打死了，而这人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当然，他也不是毫发无损。 在金属棍棒的猛击之下，他的头部已经变形。 而包裹在头上的仿生皮肤脱落，露出了皮下泛着金属光泽的头骨。 那人站起身看到一旁的方兴，似乎想要表达谢意。 不过，当他用裸露在外的电子眼，扫到方兴胸口的铭牌之后。 他脸部尚未完全脱落的皮肤组织，竟流露出了一个畏惧的表情。 随后，这人用怪异的电子声调，含糊不清的道了声谢。 然后，便匆匆朝巷子深处走去，他甚至没敢拾取之前被那帮人打落的义眼。 方兴看着对方一瘸一拐，逐渐融入雨夜的身影，也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岔路。 对于这些人的表现，方兴并没有感到意外。 修士可以算是，这个世界的特权阶级。 失去了公序良俗的庇护，修士想要杀死他们这些平民，完全是轻而易举的。 面对一个能够轻易取他们性命的存在，这些人自然会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畏惧。 尽管方兴乃是既得利益者，但他仍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方兴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当然，三年的异域生活带给他很多改变，也包括前不久刚获得的修士身份。 从岔路走出来之后，方兴直接停在了一处建筑前。 抬头看了看建筑上，由霓虹灯拼出的两个发光字体——行栈。 方兴这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建筑上方的扫描器在确认了方兴胸前的铭牌之后，哧的一声打开了通往内部的大门。 看到大门开启，方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行栈内部的人并不少。 这些人高矮胖瘦各异，不过他们的身上都有非常明显的义肢改造痕迹。 讲究一些的，还像之前遇到那个受害者一般，用仿生皮肤掩盖金属肢体。 有些不讲究的，干脆直接将金属义肢裸露在外。 和他们相比较，方兴反而是最像人的那一个。 虽然形态差异巨大，但是这里的人和方兴有着相同的身份。 没错，在场之人基本上全都是修士。 此时，他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有些在低声闲聊，有些则用名为传音入密的人造神经束彼此连接，默不作声的商讨着重要事项。 对于这些，方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径直朝矩形大厅的深处走去。 在方兴走后，大厅内的智能机械感应到了地面上的水滴。 呼啦啦一下涌出来五六个，它们如陀螺一般相互碰撞，争抢着清理完入口的水渍。 然后，竟排着长龙跟在了方兴这个污染源的后面。 只要方兴在地面留下水渍，这些智能机械就像是争食的宠物一般，抢着清理地面上的水渍。 它们相互之间撞在一起，发出了霹雳乓啷的声音，让这安静的大厅显得很是热闹。 虽然在场的修士早已经对这些人工智障习以为常，但是身处其中的方兴却很无语。 在这个义肢都随便更换的世界，谁能想到简单的扫地机器人，会是这么个德性。 幸好方兴进来没多久，又有修士走了进来。 这些智障机器人，又一窝蜂的朝那人冲了过去。 摆脱了尴尬，方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同情后面进来的那人。 趁着没有智障机器人捣乱，方兴快步走到了大厅的尽头。 大厅尽头处有着一个个窗口，方兴随便选了一个空置的，直接走了过去。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好像木偶一样的女接线员。 当方兴靠近窗口，那接线员头上宽大的机械护镜。 便开始像心电图表一样上下跃动，而这名接线员也随之“活”了过来。 “修士大人，我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么。” 女接线员的声音很动听，虽然机械护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但是，仅仅看她饱满的红唇，也会让人忍不住勾勒起她的面容。 然而，方兴的心中却毫无波澜。 方兴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艰难的生存了三年时间。 三年的生存经验告诉方兴，大多数看似美好的事物，一般都只是表象罢了。 刚刚方兴就已经留意到了，这里每个窗口之内的接线员，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止体貌，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一旦深究起来，就算再漂亮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况且，方兴来到行栈也是有正事要办的。 “帮我检索登记在册的任务，将奖励是人造灵根的任务全都挑出来。” 听到方兴的要求，接线员开口说道: “好的，请稍等。” 说罢，这接线员就好像“死机”了一样，呆立在了原地。 大约过了十秒钟，接线员护镜上的光点重新开始跃动，同时她开口说道: “修士大人，检索完成。 奖励是人造灵根的任务，一共有七百一十五万两千三百二十七条。” 方兴看着身前光屏上同步出现，几乎拉不到底的任务条目，不禁有些咋舌。 第一次来行栈接任务，没想到相关联的会有这么多。 不过，很快方兴就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 行栈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世界各地都有分布。 如果不限制范围进行检索的话，那就会把所有行栈的相关任务全都算上。 七百多万条相关任务，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想明白之后，方兴再度开口，不过这次加了限制。 “按照城市二次检索，将其中适合我当前境界的任务重新列出来。” 接线员闻言，先是看了看方兴挂在胸前的铭牌，然后开口说道: “好的，请稍等。” 接线员的语气一如之前，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 说是稍等，不过这一次接线员检索的速度却很快。 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完成了相关任务的检索。 看着光屏上孤零零的三个任务条目，方兴心中自嘲，这才符合自己当前的境界。 接着，方兴点开任务条，逐一查看了任务的具体内容。 第一个，护送目标人物前往其他城市。 这个任务率先被方兴给毙了，护送任务流程太长。 即便不计算返程，也会有大量时间被消耗在路途上。 况且，路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万一护送目标在路上出现意外，最后可能一根毛都捞不到。 尽管这个任务奖励的人造灵根品质不错，但方兴还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接着看第二个，剿灭城市之外存在的流寇团伙。 看到任务内容，方兴不禁摇了摇头，这任务一看就不是单人能够完成的。 组织人手需要时间，找寻目标更要时间，那些流寇可不会傻兮兮的站在那等人来抓。 叉掉第二条，方兴点开了最后一个任务。 定位一处风水宝地，并带回宝地内的物品。 看完任务内容，方兴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合适的了。 寻宝任务的风险一般都很低，只要拿到大致坐标，很少有扑空的情况。 想到这里，方兴直接在光屏上点击接受了这个任务。 “您真的打算接受这项任务么，现阶段还有一名修士预约了这项任务，两位将会成为竞争关系。”接线员开口向方兴确认道。 方兴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任务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方兴下意识的问道: “是谁接受了这项任务。” 问出这话之后，方兴就后悔了。 行栈内部的保密措施一向很好，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果然，那接线员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没有回答方兴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狂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预约这项任务的人就是我，你有什么不满么。” 方兴闻声，直接转过了身。 只见，一个体型高大的壮汉，正抱臂杵在后面。 无论从话语还是神态，方兴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敌视。 方兴知道，对方的这种敌意不单是因为任务冲突，更可能牵涉了派系之争。 在这个世界上，修士分为许多派系，最常见的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唯械派，另一个是唯灵派。 两派修士的特征很鲜明，几乎用肉眼就能区分。 唯械派修士的义体化程度一般都很高，而唯灵派则恰恰相反。 修行理念不同，两派修士自然也互相看不顺眼。 眼前壮汉的身体，几乎百分之八十都被义肢所取代，这是妥妥的唯械派特征。 而方兴的身上，却基本看不出机械改造的痕迹，对方很明显是将方兴当成了唯灵派修士。 方兴心里觉得很冤，唯灵派对于修士灵根的要求那是出了名的高，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如果方兴的资质够进唯灵派的话，他也不用浪费时间，来接这种奖励是人造灵根的任务了。 方兴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唯械派修士。 至于身上不见义肢的状态，这涉及自身的秘密，方兴也不好对旁人解释。 对方既然误会了，那也只能随他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 想通之后，方兴心里轻松了不少。 看那壮汉虎着一张脸，方兴不仅没有介怀，反而有些想笑。 因为一群智障机器人围着对方转圈的样子，实在让气氛严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