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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气煞他也!上辈子究竟造的是什么孽,竟生了那么个糊涂到家任性至极的! 可气归气,几度被这宦侍所训,他怎么也不敢再开口,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 曲敦正待要退出殿门时,却又听上首之人唤了声:慢着。 曲敦应声停住,身形都不敢晃动。 朕倒想问一问曲大人,你是行了何等恶事,亲生女儿和离出了夫家,竟不愿回你曲府? 曲敦愣住,而听到和离两个字的苗水钧,立时倒吸一口冷气,不啻于被新瓦砸了天灵盖。 曲敦冷汗满脊:这他心下乱转,寻话辩解:想来不过是话赶话,曾有过几句争论罢了。臣素来疼爱萱姐儿,连重话都不舍得与她说,又怎会行恶事?怕是在陛下亲征当日,臣因记挂她与小殿下,便多唠叨了几句,她那时便有些不快想来是因那事,还在与臣置气罢了。 可、可就算是她与臣有过几句争论,父女哪来的隔夜仇?臣早便说过,不与她计较的。小殿下出生前,臣还邀她回府与家人相聚,而前些时日,臣又让犬子去章王府中给她送将补之物的,岂料、岂料、 说到这处时,曲敦福至心灵,急急补充道:对对对,萱姐儿就是爱耍小性子罢了,与陛下和、呃,应当也是她一时想岔。若臣将她寻回,还望陛下莫要与她计较,毕竟、毕竟她是皇子殿下的生母 正当曲敦得意于自己急中生智,既为自己开脱,又给那不孝女争取了后路之际,却听得上首之人一声冷笑:曲大人口才倒也了得,怪不得会将她生成那般牙尖嘴利。 接着,纹着团龙的大袖一挥:退下。 至此,曲敦知自己多少是犯了天颜的,再不敢有片刻停留,摒着声气出了殿门。 而殿内,苗水钧将将自震惊中抽出声来,亦听了新令:去,将尚书省的季大人宣来。 苗水钧敛好心神,领命而去。 酉时,落霞从宫阙之外暗暗袭来,将歇山棚上铺着的琉璃瓦片照得淡成了琥珀色。 镶着铜质宝顶的敞亭中,身着衮龙袍,腰系明黄鞓带的青年郎君,与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对坐着。 先时,二人俱是一脸正经地谈着些政事。接着,姜洵才状似不经意地提道:方才曲敦来过,向朕询问话说一半,似是不知如何称呼,他略略停滞了下,才继续道:询问其女之下落,朕观那曲敦颇为心焦,便替他向爱卿打听一句,爱卿可知她现下人在何处? 季岫愣怔过后,答话道:这不瞒陛下,臣也不知。 姜洵冰玉般的双眼一眯,随即,口吻略重地说道:爱卿若不愿说,便将此事转告于她便是。曲府回与不回,权看她如何作想了。 听了这问,季岫忙自那赐坐之上起了身,揖手回道:不敢欺瞒于陛下,臣确实不知。唯一能禀于陛下的,便是三姑娘已不在奉京城。 乍闻此言,姜洵脑中空白了一瞬:你说什么?她不在奉京了? 三姑娘已于数日前离开奉京,臣此话绝不作假。季岫如实答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直令姜洵呆坐在原地,像一截木头似的,连眼都不会眨了。 胸膛中似有浊浪滔天,万念袭涌心头,激得他昏昏然。 半晌后,姜洵才启唇回道:好,朕已知晓了。时辰不早,爱卿回罢。 说完,姜洵率先起身,离了那亭。 女子罢了,一个皮相出挑的女子罢了,于他来说俯拾皆是。他若想,明日过后,便能把后宫填满。他就不信了,还能赶不走她的影子。 疾足间,莽苍苍的暮霭洒在郎君身上,像头气急败坏、横冲直撞的困兽,亦似是一个负隅顽抗的败兵。 福阳殿中,徐嬷嬷正拿着小玩偶在与摇床中的小家伙逗乐,小家伙笑得正欢时,唱声忽至。 徐嬷嬷连忙起了身,疾步出去拜迎:老奴拜见陛下。 嬷嬷免礼。 姜洵亲自将人掺了起身,问了声:霄哥儿可好?说着话,他复又嘱道:嬷嬷年岁也大了,若是霄哥儿过于哭闹难带,交由宫人便是,嬷嬷实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 说起小家伙,徐嬷嬷眼笑眼舒的:陛下放心,小殿下可不是个爱闹人的,每日里除了吃睡啊,旁的时辰都在与老奴们玩,笑得可欢了。 是么?那朕便放心了。 姜洵方才还冷厉如锋的眉眼,这会儿浸上了一抹柔色。 他走去摇床边,去看自己那小儿子。 摇床之中,白嫩圆滚的小家伙似是认得他这个爹一样,扑搧着长长的睫毛,对他咿咿呀呀地笑着。 姜洵弯下腰。 托背、护颈,靠于臂弯。 这些话姜洵都记得清楚,且他已经不像头一回那样,满是初为人父的手足无措了。这回,他稳稳当当地,将小家伙从摇床中抱了起来,定好姿势。 父子二人对视着,一个傻乐,一个凝眸。 姜洵盯着儿子那对乌灵灵水泱泱的,无比清澄的眸子,以及鸦翎般长翘的羽睫,心间不知是何滋味。 这双眼,当真是像极了那人。 殿中,姜洵才抱起儿子没多久,甚至都没来得及与小家伙逗乐,得了信的苗水钧便入内禀道:启禀陛下,程老侯爷入宫求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