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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萁又发着低烧了,这三个月她已经习惯她的莫名低烧。其实不算莫名,她知道她是在什么一种情况下会引发身体的抗拒。每次马骁因她而愤怒、生气,转而向她发泄的时候,身体就会发出警告。久病成医,她在低烧有一点点冒头的时候,就吃一粒退热药和两粒止痛片,把病苗子彻底扼杀。 上班上到中午,念萁就觉得扛不住了,同事也看出她脸色不对,劝她去看病,念萁请了半天假,去医院吊了两瓶药,想来想去还是回家去了。父母那里不能去,她这个样子,让爸妈看了还不让担心得要死?虽然不想和马骁起冲突,但除了回家,又能去哪里? 回到家里,时间还早,念萁仗着有点精神,把家里清洁了一下,拖了地,擦了灰,收拾了一下杂物,穿了两天的鞋子上落了些灰,她用软布拭了,放在阳台上吹着湿气。做完这些,又没了力气,回卧室躺下,窗帘依旧垂着,拦着夏日午后炽热的光线。 睡了一阵,迷糊中忽然觉得屋子里有絮絮的说话声,她一惊而醒,担心是不是进了小偷。马骁这个时候不会回家来,父母要来之前都会先打电话,除了小偷还能是什么人?家里除了几样电器没什么可偷的,但贼不走空,要是没偷到东西,又发现被人撞见,那不就是杀人灭口吗?她现在这个身体,只怕是一只猫都打不过。 念萁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病势忘了一大半,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先前她连换衣服都没了力气,只是解开了紧扣住呼吸的文胸,从袖子里拉出肩带,屈起手肘褪了下来,倒头便睡,这下却浑身机灵,身手比平时敏捷了不少。她悄悄起身,打开大衣柜,躲进衣柜的角落里。衣柜昨天才被她收拾过,有足够多的空间。角落里还有一盒干燥剂,她握在手里,用最慢的速度打开盖子。如果小偷真的闯进卧室,打开衣柜门,那她至少可以用干燥剂撒小偷一脸。 她躲在衣柜里,一点不觉得局促。这三个月她瘦了不少,胸部最是掉肉掉得厉害,所有的裤腰裙腰都大出一截,手臂细得不好意思穿短袖,锁骨更是瘦得凸出。同事曾开玩笑说,杨念萁,你家马骁把你欺侮得这么惨啊,我们结婚后都胖了二十斤,就你,瘦得像个竹竿。念萁还打哈哈说:你是羡慕我的体重吧?小心小型救生圈戴上去就除不下来。同事一阵笑嘻嘻乱骂,把话题引到女士们百谈不厌的减肥上去,就此岔了开来。 念萁摸着自己的瘦胳膊,担心有没有力气和小偷做英勇的斗争,还是一被发现就认输,保命要紧呢?这么想着,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一边在黑暗中,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有鞋子走动的声音,有说话的声音,念萁想难道小偷有两个人?这样她岂不是死定了?过了好一阵儿,说话声仍然没有停止,念萁几乎要打瞌睡,而双腿也有些麻木,像有针在刺一样。那小偷像是一时没有走的意思,她慢慢换个姿势,从蹲着干脆坐了下来,交叉着双腿,让身体团成最小,静侯其变。 外头有稀里哗啦的声音,念萁想是什么东西让小偷看中了?她刚收拾过屋子,放在外面的除了电视机和空调两个遥控器,还有什么让贼能看中?茶几上的一个水晶果盘?那里头养着一盘子白兰花。他们该不会看中她的盘子,把花扔一地吧。 刚想着那水晶盘子里的白兰花,就闻到有白兰花的香气,而脚步声也进了卧室,对准她藏身的地方就过来了。念萁拿起那盒干燥剂,就等着对方一拉开柜门就迎头撒去,忽然听见外头的人说话,那人说:“姐,你穿我的T恤还是穿念萁的衬衫?” 念萁听了这话,一口气一松,一头就撞在柜门上。外头的马骁倒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拉开柜门,念萁就歪着囫囵倒了出去。 马骁一看是念萁,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上前扶起她,问:“你躲在这里面干什么?” 念萁揉着膝盖说:“我以为进贼了,就躲了起来。”一看一地的干燥剂小颗粒,粉蓝粉红的,滚得衣柜前面都是,她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马骁没事人儿一样地说:“我陪我姐来坐坐,认个门。她非要见你,等不及我们另外约时间了。你撞痛了没有?来来来,别踩着,当心踩滑了摔跤。”就那么原地站着不动,伸长胳膊把念萁抱起来,回手放在床上。“姐你也别动,我把这些扫了。都是些什么呀?”摇着头出去了,口气亲昵得好像昨夜两人没有吵过架闹过别扭,好像两人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小夫妻。 念萁涨红了脸坐在床沿上,抬头看着马骁的姐姐。她在照片上见过这位姐姐,看着就是个大方和气的人,长圆脸,大眼睛,面容和马骁有七分像,因保养得好,看上去和马骁差不多年纪,这时正用有趣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脸上带着笑容。念萁只得回以一笑。细想马骁对姐姐说话的口气,摆明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紧张。她记得马骁在飞机上说的话,两个人的事就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虽然家人不算外人,但不该说的,就是不该说。她站起来,赤脚走过去和马骁姐姐握手,“琰姐,对不起,昨天我临时有事没赶回来。你衣服湿了?不嫌弃就穿我的吧,我有一件衬衫和你这件很像,我拿你给换?” 马骁的姐姐马琰身上一件白丝衬衫湿了一片,用手朝外拉着,不让湿衣贴在身上,笑嘻嘻地说:“是我多手多脚,看茶几上那个白花花好香,就动了一下,把花盆里的水泼到了身上。你叫念萁是吧?名字真好听。呀,你这么苗条,你的衣服我哪里穿得下?我的腰身有二尺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