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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什么红苕触柱而亡,真是无比荒唐的梦境,梦就是梦,无论做多少次都不会成真。更何况,他邵雨琪哪怕顶着一个娘娘腔的名字二十多年,本质上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纯爷们啊! 柳厌离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梦里——一个被盘子和碗碟包围着大合唱的噩梦里。 梦里堆积成山的碗碟一边化作一个巨人,一边唱着“向前进!向前进!”,眼看就要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在碗碟巨人抬起那张足以一下子就把她碾成肉酱还绰绰有余的左脚时,她奋力挣扎,总算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 不过,要是早知道醒过来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景象,她宁肯回到梦里跟碗碟巨人大战三百回合。 这样的景象是指——她枕在邢凌珍的膝上。 柳厌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的情况是,她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而邢凌珍坐在床沿,她的头不仅枕在鬼之女王的膝上,甚至鬼之女王还用手温柔的梳理着她的鬓发。 毛骨悚然。 真真是毛骨悚然。 这是柳厌离第一次与邢凌珍如此接近,近到她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得到这个认知的那一瞬间,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头破发麻是何种感觉。 中招了,这毫无疑问。 鬼根本无法入睡,自然不会做梦,更不可能大汗淋漓的醒来,可她却确确实实的有了以上体验,那只有一个解释,她被拉入了自己的某一段记忆之中。 好歹是在酆都包子铺当了几日洗碗工,她对这个能够与荀记棺材铺做对门的地方不再一无所知。 包子铺的老板虽然长了一副正正宗宗的奸佞小人相,却是数量极为稀少的善鬼,充分以身为例说明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善鬼,大概是时尚数量最为稀少的鬼怪,不,单说是鬼怪已经不太合适,应当说是鬼仙。 想要成为善鬼可谓是难如登天,首先,要几世一生行善德行不亏,其次,要半路枉死却不沾半分戾气,光是这一关就将大部分的枉死鬼拒之门外了。 嗯?你问为什么要半路枉死? 能寿终正寝谁还来当鬼这么没前途的职业啊,早就去享受了美好的新人生了哟亲。 与其他鬼怪不同,善鬼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也不允许产生任何的恶念,他们存在的唯一的意义就是镇压一方气运,因此在同一个地方,你几乎找不出第二个善鬼来。 资源本就稀缺,配置急需合理。 每一个善鬼都怀有功德在身,不受任何攻击,不被任何人窥视,在他们的领域里,没有人能随意行动。柳厌离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乖乖的呆在包子铺的杂物间里,百无聊赖的数着房顶的水污排遣寂寞。 包子铺老板作为镇压酆都气运的善鬼,其存在的年数之长,其修为之高深,都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就算是鬼之女王邢凌珍在他面前也跟吃奶的娃娃没两样,想在他眼皮子地下偷偷劫走某个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排除素有不可能的选项后,最奇葩的那个就是真相。 柳厌离相信自己还呆在那间破破烂烂疑似漏雨的杂物间里,眼前怎么看怎么眼熟的雕花木床,只是一个幻境。 正确来说,是邢凌珍通过挑起她隐藏的某段记忆,再巧妙地代替记忆中人出现的障眼法。 毕竟,善鬼不受任何攻击,柳厌离却不是。 第二章 母亲总是在孩子的人生中扮演BOSS 对于不幸暴毙而亡的娘亲,柳厌离的记忆模糊的离谱,除了她身为皇族的高贵明艳以外,她的模样、她的习惯、她的喜好,乃至性格做派,是尊贵不可亲近,还是温柔慈爱,竟然全部变得模棱两可,以至于娘亲二字最终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柳厌离不是孝顺的女儿,在成鬼的无数岁月里,她甚少回忆起自己的娘亲,她害怕在重温心底的温暖时,只能记起一个被岁月侵蚀成白蒙蒙的雾团。好在,这些被孟婆汤强行忘却的记忆只是被深深的埋藏起来,没有被彻底剔除出大脑。 在她不甚可靠的印象里,娘亲的身世经历了很大一番变动后,才得以成为后来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而这些变动的起因,便是娘亲的生身父亲——她的外祖父。身为亲王的外祖父并不是一个只知依靠祖宗荫庇的纨绔,赫赫的战功巩固了他在朝堂之上无可动摇的地位。他立下的彪炳功绩足以遮盖高贵的出身,甚至在娘亲说亲时,排在第一位的也不是强调血缘的郡主,而是大将军家的三小姐。 外祖父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不然先帝驾崩于南巡的途中后,也不会跳过了遗留的先帝幼子,顺利成章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娘亲也由侍郎夫人变成了最为高贵的长公主,父亲也由原本的尚郡主变为了尚公主,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常年的戎马生涯给外祖父带来了无人可及的荣耀和威望,也带来了无数隐疾和病根,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将他谋筹了一辈子的位子最终留给了大儿子。 娘亲往上有两个哥哥,他们是否因为继承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互相争斗,柳厌离不得而知,可是比起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棺材脸的大舅舅,她与时常来看望妹妹,还陪她玩举高高的二舅舅更亲近是不争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