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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泠没说什么,默默捧着汤婆子,两人一起出了协盛园。 立在门口,他叮嘱了春喜几句,春喜点头应和,他目光一扫,猝不及防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协盛园对面的宵夜摊,她没去后台找他,倒是跑这儿来馋嘴了。 佩芷叫了一碗孟月泠常吃的砂锅粥,坐在他们坐过的桌位,似乎是在体会他昨夜孤独喝粥的情境。可她怕烫,正低头嘟着嘴吹碗里的粥。 孟月泠走了过去。 佩芷一抬头,嘴巴还张着没来得及闭上,眨了眨眼,看到他指头上挂着那只汤婆子。佩芷心想:他指头好漂亮呀。 她抢先一步开口,似是还有些炫耀自己的机灵:“你是来还我汤婆子的?” 孟月泠本来是打算还她的,可见被她猜中,他又没那么想还了。他把拎着汤婆子转为抱着,低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否定道:“不是。” 佩芷皱眉,这回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想不出他过来找她还能是因为什么了。 佩芷便问他:“那你来干什么?” 他以一副审视的姿态看着她,片刻间就找好了说辞:“我来告诉姜四小姐一声,倒春寒在四月。” 佩芷大为不解:“啊?” 她说过的话转头就忘,孟月泠只能再多讲一句:“你说在三月。” 他说完就抱着汤婆子走了,佩芷愣在原地,迟迟没明白过来,整碗粥都吃得不知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财大气粗姜佩芷 爱喝热水孟月泠 第14章 泥金扇生尘(6) 周绿萼唱起了《梅妃》,甭管前天看没看到孟月泠的梅妃,不少戏迷都跑到了上天仙,表面上是捧周绿萼的场,实际上大多抱着副看热闹的心态,立马上了个满座。 白柳斋和周绿萼有私交,是常去看周绿萼的,周绿萼从没唱过《梅妃》,见状自然知道原由在于佩芷。可周绿萼脾气拗,他劝不动,佩芷又一门心思扑在孟月泠身上,日日到协盛园点卯,比仲昀去商会还勤快,也不常常往吉祥胡同跑了。 次日白柳斋大清早到姜府找佩芷,想着让佩芷去劝说劝说周绿萼,眼下满天津卫可都是等着看笑话。 佩芷想得简单:“绿萼就是脾气大了些,他觉着我是捧他的,便只能捧他一个,我如今迷上孟月泠了,他心里不痛快,我明白。你也不用着急,他自己个儿在那儿生闷气,孟月泠的秉性不会理睬他的,这笑话便闹不起来。” 孟月泠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向不爱听这些穿凿附会的风言风语,即便丹桂社里有人在私底下说,也断然是不敢说到孟月泠面前的,进了那间扮戏房就要管严了嘴巴。 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佩芷照常来到了协盛园,她一向是不大理会孟月泠唱什么戏码的,她都照看不误。可今天门口的牌子上明晃晃的写着“贵妃醉酒”四个字,下面还接了孟月泠的名字,且这次不用她叫,傅棠主动出现在了协盛园,要蹭她的包厢看。 佩芷寒碜他小气:“想不到棠九爷也是个寅吃卯粮的败家子,现在连张厢座儿的票都买不起了。” 傅棠丝毫不觉得羞耻:“这叫节俭,协盛园麻雀大点儿的地方,我就不多占个包厢了。你当我乐意坐你这正中的包厢,这原来就是摆池座的地儿。” 佩芷道:“你还嫌弃上我的包厢了?那你去坐别人的包厢,反正天津卫想请您棠九爷看听戏的能绕九条河。” 两人呛着嘴进了包厢后落座,这才说起来孟月泠为何突然要唱《醉酒》。 傅棠说:“孟丹灵昨儿晚上到天津了。” 孟丹灵,孟桂侬长子,孟月泠一母同胞的哥哥。六岁学戏,一唱成名,打小就是北平赫赫有名的童伶,唱念做打都很有孟桂侬的风韵。本来定是要继承孟桂侬的衣钵的,可惜天妒英才,倒仓(变声)后嗓子就不行了。 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唱二牌,可他不愿意给别人跨刀,便拿起了京胡,改学场面,成为了有名的“京胡圣手”。孟月泠唱出名堂之后,孟丹灵便开始给孟月泠操琴,已有多年。 佩芷问道:“他怎么才来天津?孟月泠的新戏都演完多少天了。” 傅棠答她:“他女儿生病了,那丫头从小就体弱多病,说句不中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这亲弟弟还是得放一放,天大的戏都不行。” 佩芷莞尔,不禁想到了姜肇鸿。 至于决定演《醉酒》,确实有孟丹灵的促成。 他为人一向好强,不愿意挂二牌也正是这个原由。刚到天津就听说了周绿萼唱孟月泠刚唱过的《梅妃》这回事,心里面自然憋着股气。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把眼睛盯上了协盛园,这周绿萼的战书都挂好了,就等着孟月泠来迎战了。盛老板顶着压力,知道孟月泠一向不喜这些俗事,情急之下便只能找上了刚抵津的孟丹灵。 孟丹灵自然愿意帮忙劝说,但眼下还缺了件贵妃穿的蟒服,那些被人穿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官中行头孟月泠是断然不会碰的。 盛老板有备而来,津门苏记专做戏服,苏师傅连夜绣好最后一针的缂丝蟒服,被盛老板高价买了下来。 两个小厮推着挂蟒服的架子,盛老板协同着孟丹灵进了扮戏房,劝说孟月泠演《醉酒》。 这身蟒做得确实考究,孟月泠多看了两下,显然是满意的,居然很容易就应允了。盛老板立马兴冲冲地去找人写戏报子,必须立马挂出去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