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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便老实禀报了程嘉昨日晚归的因由, 他去工部员外郎陶府告罪,又护送陶家公子夫妇到顾府二房,零碎杂事不少,所以折腾到月上中天方归,怕扰了义父安眠,就悄悄回了自己房中。 程士诚皱皱眉头,陶成,他知道这人,不通人情世故的顽固派,在朝中不群不党,只爱摆弄什么研究设计,是工部尚书爱不释手又头疼不已的镇部之宝。 他并没和陶成打过什么交道,点头之交罢了。程嘉怎么做事惹到他府上? 等等……陶…… 程士诚不太确定地询问百事通一般的管事:“顾夫人的父亲,是不是恰是陶成?” 管事接话迅速,却答非所问:“伯爷所指,是顾府二房的顾夫人,大少爷未来岳母?还是昨日来过的顾夫人,顾司丞夫人?” “他们顾家,弄这一出分府不分家,就是麻烦,称呼容易混淆。管事别逗趣,快答我。”程士诚觉得顾府老夫人实在不算明智,要不然就规规矩矩将几房子孙团在一处,二老爷、三老爷,下面大少爷、二少爷轮番排序,女眷自然从夫称呼,佳人陶氏便是顾二少夫人。 要不然就分得干净利落,各论各的,嘉儿岳父没有官职在身,他岳母自然不可担夫人一称。顾家满打满算,不过就是顾凝然的顾编修夫人和顾凝熙的顾司丞夫人罢了。 无论如何,都比现在不伦不类强出许多。 他人家事,程士诚不愿多置喙,听管事笑着答了“顾司丞夫人正是陶成长女”,他连忙吩咐将程嘉唤来,要问明白义子如何与陶成牵扯上。 他准备拿着“养不教父之过”的自责罪名,登门陶府结交佳人父亲,想想,应该不算牵强吧。 ** 陶府一处阔大院落,坐落在府邸中间偏里的位置,居住着陶沐贤与娘子洪氏。 日出半头,天色熹微,洪氏便警觉起身,梳妆打整,想着早些向大姑姐请安去。 公爹陶成除了去工部上值,就是在府内书房钻研,沉迷起来废寝忘食乃至昼夜颠倒,完全不用子女们晨省昏定,嫌他们打扰自己。 陶沐贤每月总有二十天左右在外头书院求学,也就逢年过节待在府中时间长些。只要他在,年轻人总是胡闹,他夜里得意了,便心疼娘子,总是搂着她睡到日上三竿,才放洪氏起身。 然而陶心荷但凡回府小住,洪氏都是如此恭敬,早晚不错时辰地前去大姐院落,虽然陶心荷一再说不必如此,洪氏也坚持下来,哪怕就陪着说一两句天气之类的寒暄。 陶心荷昨日回府,洪氏今日也不计划例外。 \姐姐心里总怕不太好受,你别去了,早膳时候就见面的,再陪我歇一会儿啊。\陶沐贤翘脚撑头,侧卧在床,看着娇妻如是说。 洪氏摇摇头,从镜中看着夫君,手中动作不停,柔声答道:“早膳是早膳,我现在去请安是我的心意。对了,我还想问呢,大姐昨日回府突兀,是不是……是不是与大姐夫吵架了?” “嗯,姐姐要和离。” 洪氏惊得手中木梳落地,发髻半散,骤然回头看向夫君,险些扭了脖子:“和离?大姐怎么如此冲动?” 陶沐贤本是噙着笑意回答洪氏,闻言却坐直身子,冷下脸来:“什么叫冲动?明明是顾凝熙欺人太甚!你是陶府媳妇,自然要和我们一样,坚决站在姐姐这边,别让她听到你这话,没得招她烦恼,知道不知道?” 洪氏此时无比庆幸,新婚夫妇燕尔情浓,仆从非唤不得入房,要不然当着下人,夫君这般训斥她,她颜面何存。 胸口起伏了好几回,洪氏才顺过气来,捂着心口劝道:“夫君既然知道大姐有这个念头,不论如何,劝和不劝分,救人婚姻胜造七级浮屠。夫君读书不少,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些道理。大姐夫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咱们作为娘家人,自然该给大姐撑腰,说理讲情,让大姐夫道歉认错便是,怎么就到了和离的地步?” 没有好意思说给夫君听的,是洪氏回想起,年初二大姐夫妇回来住了几天,顾凝熙对大姐不经意处流露的依赖、竭尽全力逗大姐开心的心意,让她这个弟媳看得脸红心跳,艳羡不已。 这才几日?怎么恩爱夫妇就要分崩离析了? 洪氏本想着,几年之后,夫君对自己还能有大姐夫待内眷的一半甚至三四成,自己就是有福气的妇人了。如今她眼中的神仙眷属,毫无预兆,女方就要抛掉这段姻缘,围观的洪氏心底第一观感是惋惜。 另有现实考量。 她款款走到陶沐贤身边,纤纤玉手搭在男子背上,贴耳哄劝:“夫君,大姐对你寄以厚望,让你进了这间难得的书院,不就是指望你中举做官,延续陶府光耀么?去年因故错过了进士试,待永盛五年,你总要赴考了吧。赴考,你能绕过礼部贡举司么?换言之,你能绕过顾司丞么?” 随着娘子的话语,陶沐贤想到了这一关节,这是他昨夜未及深思的。 是啊,若顾凝熙借着手中职位便利,在进士试上为难自己呢?上一次他参与了巡考,揪出舞弊考生十数人,被冠以“铁面郎君”的绰号。他又在判卷行列,外人不知道一众考官朱砂细笔圈点卷子,出于何等评判,自然包括顾凝熙。 待两年大半之后,自己成为莘莘考生的一员,顾凝熙会不会更是加官进爵?即使他原地踏步,也是主宰自己选举命运一般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