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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荣二府的爵位都没了,好在除了贾珍之外,其他人都还能安稳待在京城,另外皇帝也没有命令抄家,所以他们就算是交了各种赔款之后,还是能有足够的金银度日。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人在就还有希望。 第二天,贾政起床,习惯性地穿上了官服,才想起自己已经被罢官在家,这一辈子都不能起复。又铁青着脸把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身家常的半旧居家袍服,命人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在荣禧堂边上的正房里开个会议。 所有人包括王夫人、贾珠、元春和贾琏。 贾政坐在主位上,阴沉着脸看着在座所有人。 只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整个荣国府就好像是换了天地。他的心腹被送官的送官,发卖的发卖,而他的妻子和儿子就像是木偶一样,对此竟然束手无策? 他还真是小看了贾琏,以前贾琏对他这个二叔可是尊敬亲近,说什么都听,结果他只是被官府关了这么十几天,贾琏就已经趁机上位? 贾珠板着脸,王夫人满脸兴奋,元春瘦了不少,但还是一脸平静,低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贾琏却比他们都放松得多,脸上带着微笑等着贾政开口。 “琏儿,你可知道如今外面是怎么说咱们荣国府的吗?”贾政沉着脸,“我听说你将咱们家七八成的下人都送官、发卖,如今人人都在议论,说咱们荣国府冷血不仁,对下人刻薄冷漠。反倒是宁国府更加仁厚。须知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贾政自己一个人哩哩啦啦说了将近一刻钟的圣贤之道,贾珠连连点头,贾琏也跟着微笑点头。贾政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贾琏这是没有人教导,眼看要走歪路,他既然回来了,以后就要担负起教导他的职责。 “偌大的国公府,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像什么样子?那些已经送官的就算了,发卖的若是能够赎回来,就赎回来吧,他们经此一事应该也长了记性,以后做事再不敢有什么不对,也算是给了教训了。” 说到这里,贾政捋着自己的胡须,用威严的目光看向贾琏。 贾琏并不反对:“二叔所言有理。”不等贾政再说话,贾琏就一脸诚恳地说,“只是数百名下人,就算是一个十两,也不是笔小钱。还请二叔把钱支了,小侄才好去赎人。” 贾政黑了脸:“当初发卖的银子哪里去了?公中账上的银子哪里去了?莫要以为我不曾当家理事,就不知道其中内情了。你小小年纪,也要跟着那些刁奴学会中饱私囊了不成?” 贾琏“哎哟”了一声,面露委屈之色:“二叔你不知道啊?昨日接你出狱,当日就得把欠了官府的两万两银子交割了。咱们府中公账上都没有那么多,还是小侄偷偷把家父私藏卖了一件,才凑够的。” 一提到“出狱”、交钱,贾政的脸就涨成了一张红布。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关押在牢狱中的一天,还要交钱抵罪。而且还被免了官职,一辈子都不可能起复!这真是奇耻大辱! 贾琏绝对是故意在羞辱他。 “胡说!”贾政压着心中的羞耻和怒意斥责贾琏,“你婶娘掌家的时候公账上的钱,才到你手里几天就用光了?我听说你还去抄下人的家!岂有此理!外面还没有闹进来,咱们自己倒是抄起家来,说起来丢尽了祖宗的脸!” “正好今日你婶娘也在这里,你小孩子家既然管不了家,就把账目对牌交回来,还让你婶娘管着罢。”贾政冷冷地看着贾琏,王夫人双目闪亮,她就知道,只要贾政回来,一切就还能重回正道。 贾珠一脸鄙夷地扫了贾琏一眼,元春低着眼睛心中叹息。贾琏有了王熙凤以及其他人在背后指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认输投降呢? “这么说来,婶娘当初管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叔父同意的吗?”贾琏皱起了眉头。 贾政立刻昂头挺胸:“那是自然。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自然事事要听从夫君指挥才对。难道琏儿连‘夫为妻纲’都不懂吗?回去还是应该好好读书,免得出去了给咱们家丢脸。” 贾琏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叔父当初为什么不入赘王家,还要留在荣国府中呢?” 啪的一声,贾政拍案而起,厉声喝问:“大胆贾琏,你竟然胆敢无礼犯上,羞辱长辈?” 贾珠也气得站起身来,满眼不善地看着贾琏:“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却面色惨白,已经猜到了贾琏要说什么。 果然,贾琏将口供、账目这些无法辩驳的证据丢了出来:“既然叔父都同意婶娘将咱家的店铺田地转移到王家,还同意婶娘去售卖金陵族中的祭田,真不如干脆去了王家入赘,不是更好吗?” “看看咱们家的公账上,所剩的现银不过一千两。可是婶娘的名下的财产,却比当初嫁入荣国府多了数万两。我倒是念着骨肉亲人之情,四处凑钱将叔父赎了回来,却没想到婶娘的所作所为,竟然都得到了叔父的许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贾琏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贾政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他的演技拙劣?他目如喷火,上去就抽了王夫人一个大耳光:“贱妇竟敢如此!” 王氏从公中账目上转移财产到她的名下,贾政确实知道一些,却没有阻止。毕竟那是对二房有益的事情。可是王氏竟然敢把家里的财物转到王家名下,贾政就不可能接受了,更何况她还敢打祭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