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3、一药难求

    那名保洁大妈下了班，回家将小护士小罗送的那几瓶三日丸搁在桌子上，便马不停蹄，又去厨房给老伴做饭。

    自家老伴下岗多年了，因为年轻时候工作太拼命，身体落下了不少的隐疾。

    等到年纪越来越大，这身上的毛病也就一个个的冒出来了。

    如今他走不得远路，没事就喜欢窝在家里看点电视啥的，就连下楼去活动活动身体，都得一步三歇的那种。

    “孩子他妈，你又给我买药了啊？”

    上完洗手间的枯瘦老伴走了出来，那模样，活活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头。

    其实老伴今年才五十来岁，年轻时也是个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帅小伙，可是为了这个家庭过于劳累，早早便苍老了起来。

    见到老伴脚步蹒跚的模样，保洁大妈心里有点难受，没敢开口告诉他，这药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别人送的呢。

    “是啊，这是咱们人民医院刚刚开始卖的大补药，叫什么三日丸的，我听那些医生护士说，这药对补充人体元气特别有帮助呢。”

    保洁大妈挤出点笑意，低头匆匆摘菜，害怕暴露自己那心虚而又愧疚的目光。

    “哟，那这药得花不少钱吧？”

    看着桌上那包装精美的小药盒，老伴来了兴致，带上老花眼，坐在小马扎上，将小药盒凑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包装盒上面的文字说明。

    “药倒是不贵，一盒才卖十块钱……”

    说到这里，保洁大妈鼻头一酸，偷偷抹了把眼角。

    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为了给儿子凑新房首付的钱，她和老伴节衣缩食，连肉都舍不得吃几顿。

    不过儿子也挺争气，如今在大公司里工作，听说还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要结婚了。

    “十块钱？哦，那倒是还算便宜。”

    老伴丝毫没有因为这药的低价而有所生气，反倒是觉得孩子他妈没有乱花钱，让他舒心了不少。

    “……补气壮元，对改善中老年人体质极为有效。”

    他砸吧着嘴，对着药盒上的文字说明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随后有些欣喜的抬起眼道：“孩子他妈，这药盒上说的，还挺合适我的情况呢。”

    “是啊，你就吃吃看吧，要是有效，我以后接着给你买。”

    保洁大妈一边炒菜，一边朝这头投来个安慰的笑容，眼眶却是再度湿润了几分。

    能让老伴这样高兴，看来明天得当面感谢一下人家小罗护士啊。

    想到这药是小护士小罗送给自己的，保洁大妈心头一片温暖，对小护士小罗暗暗感激起来。

    “呀，这上面说，一天只能吃一颗咧，要是身体情况太虚弱的，只能吃半颗。”

    老伴对这药更是感兴趣了，当下倒了杯水过来，然后打开药盒内的小药瓶，小心的倒出一颗黄灿灿的小药丸来，放入了嘴中。

    按照药盒上的说明，这药丸得嚼碎了吞下去，老伴尝试着合上牙齿，本以为这药丸是中成药，口感一定会很苦涩。

    然而等他把水杯举到嘴边，却是发觉口腔内一片清凉之感。

    这药并不苦涩，只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淡淡甘苦，等到片刻过后，便是满嘴回甘，口感那是相当的不错。

    老伴还是下意识的喝了口水，将这股清凉的滋味顺着喉头往下咽，只觉一路舒爽到了肚子里。

    “这药苦吧？中成药都这样。”

    保洁大妈端着饭菜走了过来，特意给老板炒了两个鸡蛋。

    “不苦啊，味道还挺好的，就跟嚼糖豆子一样。”

    老伴说着说着，神色不由得一愣。

    对啊，这口感，咋跟糖豆子一个味道呢？

    按照以往自己吃的那些中成药的经验来看，这中药就没有一个不苦的。

    良药苦口良药苦口，这药味都不苦，那能是良药吗？

    ……孩子他妈，该不会买到假药了吧？

    老伴神色犹豫，最后还是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询问话语，不管如何，这都是孩子他妈的一片心意，假药就假药吧，只要吃了不出问题就成。

    反正自己这个身体情况，一般的药它吃了也不管用啊。

    干脆就当孩子他妈，买了几瓶糖豆子回来得了。

    想到这里，老伴又释然了，看着桌上的白米饭和炒鸡蛋，眼中的笑意不由得更多了几分。

    “你又搞铺张浪费，不是说给我炒鸡蛋，每次只放一个吗？”

    他故意绷着脸，佯怒道，可眼眸深处的那抹温暖之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你还来脾气了啊你？吃不吃，不吃我端下楼去喂猫猫狗狗了！”

    知道老伴是在开玩笑，保洁大妈也是不甘示弱，两眼一瞪，着实就要去端那盘炒鸡蛋。

    “吃，吃，这么好的东西，哪能浪费了啊？”

    老伴龇牙咧嘴，被孩子他妈给呛得有些厉害，连忙埋头苦吃起来，生怕保洁大妈真把这香喷喷的炒鸡蛋端出去喂猫猫狗狗了。

    见老伴吃得比平日里有劲头多了，保洁大妈心里也高兴。

    望着老伴那灰白的头发，一时间觉得这日子虽然苦，可能有人陪着，倒也不错了。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凌晨五点半，保洁大妈便早早起了床，开始给老伴做早餐，随后便要急匆匆的去赶公交车，去人民医院做保洁工作了。

    早餐也挺简单，就是一碗小米粥和一小叠酸菜，保洁大妈把早餐搁在桌子上，便准备开门出去了。

    她起床太早，怕吵醒老伴，是以两人分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老伴喜欢晚上看点历史书，平常都在书房里睡觉，想来这个时候还睡得正香呢。

    轻手轻脚的拉开门，保洁大妈走到筒子楼下。

    天色还有些模糊，路旁的路灯还亮着朦胧的光晕，一般这时候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保洁大妈却是看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人影，正在筒子楼下的小花园里，慢悠悠的踱着溜圈。

    她有些好奇，不由得特意多看了眼那人，结果等到对方靠近路灯的光晕之下，待看清那人的长相，保洁大妈顿时张大了嘴巴。

    那个挺着胸背的人影，赫然竟是自家那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头子！

    “孩子他妈，你要上班去了啊？”

    没等保洁大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老伴却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这头愣神的保洁大妈，当即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望着红光满面的老伴，保洁大妈犹如见鬼了一般，瞪大眼睛，呐呐道：“你，你咋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昨晚又失眠啦？”

    老伴那失眠的毛病已经很久了，常常是一觉睡到后半夜，人便惊醒了过来，再也难以进入梦乡。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白天整个人昏昏沉沉，干啥都提不起精神来。

    眼下见到老伴竟是连天都没亮，便下楼来溜达。

    保洁大妈有些心疼，心里更是难受，不由得扶着老伴道：“你说你下楼来瞎跑啥啊，快回家去坐着，早餐已经给你搁桌上了。”

    岂料听到保洁大妈这颇为关切的话语，这个糟老头子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一瞪眼，振振有词：“回啥家啊，我精神头好着呢，刚刚才溜达完一圈你就让我回去？”

    “好多天没下楼了，我还想再溜达几圈呢，我才不回去！”

    看着这个糟老头子噘着嘴，倒像是个任性得不愿听话的小孩子，保洁大妈都被气笑了。

    “你还想再溜达几圈，就你这个身体情况，以前能溜达完一圈就不错了，你还想再……”

    说到这里，保洁大妈的嗓音戛然而止，这才注意到自家老伴虽然额头生汗，略微有些喘息，但整个人依然是精神奕奕。

    并不像是往常那样，走两步便喘得跟头牛似的，还得立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歇息。

    “瞧见了吧？我这身体好真呢！”

    老伴张开胳膊腿甩了甩，得意洋洋道：“也不知道为啥，昨晚我吃了你买的那个三日丸啊，十点刚过就犯了困，好嘛，睁开眼一看，直接一觉睡到了凌晨五点！”

    “你，你昨晚十点就睡了的？”

    保洁大妈眼底透着股震惊，要知道自家这老伴平常失眠得厉害，不看书看到凌晨一点后犯困，就算闭眼躺在床上，那也根本就睡不着啊。

    从昨夜十点过，一觉睡到今早五点……妈呀，那岂不是得足足睡了七个多钟头了？！

    要知道这人上了年纪过后，真正的睡眠时间便会大幅度下降，往往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可真正能够入睡的钟头，有时候还不足六个小时呢。

    见老伴竟是能一觉睡了七个多小时，也难怪他现在精神奕奕，丝毫不见以往失眠后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了。

    “厉害吧，我还感觉起床后浑身有力多了，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下楼来活动活动身子。”

    多少年没有见到老伴挺直腰板了，保洁大妈这一刻险些忍不住热泪盈眶，心里对那送药给自己的小护士小罗，更是感激非常。

    “呀，看来那三日丸还真是很有效果，我今天去医院再多帮你买些回来放着，你到时候记得每天都吃。”

    生怕自己忍不住在老板面前落下泪来，保洁大妈匆匆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叮嘱了番老伴要是觉得累了，就赶紧上楼去休息。

    岂料那糟老头子没好气的瞪了眼自己，挥挥手让保洁大妈赶紧去上班，别在这里耽误他锻炼身体呢。

    “三日丸，一定得再多买点三日丸……”

    对于老伴的改变，保洁大妈是又惊又喜，对那三日丸更是想要急着再多买些。

    好不容易赶到了人民医院里，保洁大妈顾不得其他，便先急匆匆来到了医院的售药窗口处。

    时间不过才清晨六点多，人家售药窗口的值班医生都还没上班呢，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保洁大妈却是等得焦心如焚，不住的往医院大门那边望去。

    “咦，大妈你也是来买药的啊？”

    一些病患家属与保洁大妈相熟，走过来并肩站在售药窗口，不由得笑着打了个招呼。

    “是啊，我家老头子觉得昨天卖的那个三日丸不错，我得再多买几瓶回去。”

    保洁大妈没有隐瞒，笑着回应道。

    岂料那些病患家属一听这话，立刻就兴奋起来，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对对，我爸说那药效果特棒，要我一早就帮他再买点回去，生怕来晚了，这药就给别人买光了似的。”

    “我家那老爷子也是这样，昨晚吃了这三日丸过后，嘿，今天居然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的拎着鸟笼子，出门遛弯去了。”

    “我奶奶更是说要多买点这三日丸回去，挨家挨户的送些给她的那些老姐妹，说是这么好的药，得让那些老姐妹也吃吃看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结果不说不知道，一说顿时吓了一大跳。

    居然全都是特意大清早跑来买那个三日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