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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衣探身将马车帘子打起钩住,边道, “依他从前的性格,怕是不可能。” 她没有秦朗那么敏锐的感官,但看着薛振长大,多少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 薛振若真有上次表现出来那么后悔,那么让人跑腿、自己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事儿,他真做得出来。 秦朗头也不回地道,“他就在城门上。” 顾南衣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他可真是做戏做全套。” 秦朗:“……” 他想想自己前几日刚刚让顾南衣知道秦北渊喜欢她的事情,薛振也一样这件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好了。 总得给顾南衣点时间反应消化。 “去通宝的路你认得吗?”顾南衣问。 “看了地图,知道怎么走。”秦朗顿了顿,强调,“走官道。” 知道顾南衣对沈其昌多有关注,秦朗担心她会想走偏僻的捷径,可他一说完,顾南衣便毫无意见地道,“你驾车,听你的。” 秦朗立刻回头看她,“你不急?” “急。”顾南衣道,“但也不急。” 她含笑说完,看着秦朗是什么反应。 秦朗低头只沉默了片刻便抬头道,“有什么蹊跷?” 他头脑聪明,想事情便真的不需要太久,哪怕本是他不熟悉的领域,也只需旁人稍稍点拨一两句就能明白过来。 谁能不喜欢和自己站在一个立场上的聪明人呢。 “沈先生的信确实是用从前常同我一起用的方式写的,字迹也确实是他的,”顾南衣道,“但信中有一处地方不对——他的独子逝世后,发妻也跟着病逝,他几乎跟着走了。” 对沈其昌来说,妻儿的逝世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伤痛。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将他压垮,太医院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顾南衣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 沈贺之的死对她来说也仍带着几分感伤。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儿子的名讳了,即便避无可避和旁人说到时,也只用‘犬子’来代替。” 秦朗也看过那信的内容,他看不出任何不对。 用词上的习惯,怕是只有最亲密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出入和蹊跷之处了。 “或许这也是他在求救?”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写藏头信?”顾南衣失笑,“比起沈贺之的名字来,藏头的写法才是我最容易认出来的。” “那信是伪造的,或者是他被人逼着写下的?”秦朗揣摩了一下,问道。 “若是伪造,这人应当认真研究过沈先生的字迹,才能形神具在,一眼看不出差别来。”顾南衣懒洋洋地倚在车厢靠前头的地方,欣赏着城郊风光,边道,“所以我说急,但也并不是那么急。若我猜想得没错,说不定半路就有人找上门来呢。” 秦朗沉默片刻,他道,“防身的武器带了不少,果然都用得上。” 顾南衣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又问,“暗中有人跟着我们吗?” 她一问完,就看见秦朗偏过头来,像是讶异似的朝她挑了一下眉毛,像是在说“你居然知道”,不由得好笑道,“我是发现不了,但我能推测。” 无论原因究竟是什么,跟随在她身边暗中护卫的人恐怕不会少。 在汴京时是如此,出了汴京也还是如此。 只不过在汴京城之外总归没有里头来得安全,也不可能安排太多人手随行保护。 “跟着两队人。”秦朗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看路,“也好,万一南疆人跟着出来,他们能派上用场。” 想到挡箭牌多了也没有坏处,秦朗察觉到这两路人的存在,但也没有开口阻止。 “你前两天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顾南衣突然道,“——秦北渊爱慕我这事儿。” 秦朗握着马鞭回头,“想明白什么?” “将我能记得的都回忆了一遍,我想明白一件事,”顾南衣不解地蹙眉,“他不像是想我喜欢他,他想我恨他。” 秦朗:“……”他沉默片刻,道,“那你恨他吗?” “说恨便过于私情了,”顾南衣平和地道,“我只是厌恶他、也以为他厌恶我罢了。” ——试问,一个天天和你斗得死去活来、党争下手时从来互相不留情的人,怎么喜欢你? 秦朗放心了。 “我手上的伤,你也见过,”顾南衣又说,“就是秦北渊手底下人做的。” “……”秦朗沉着地道,“下次见面,我帮你砍回来。” 他亲手摸过顾南衣手上那几道锐物留下的疤痕。 无需将她的手指合拢,秦朗就已经能想象出那柄用来刺杀的武器长什么样、又是在如何惊险的距离被顾南衣退无可退地徒手握上去抵挡。 ——那是千钧一发、几乎丢了性命的生死关头。 “这倒不用了,买凶杀人的早砍了头。”顾南衣道,“后来楼苍同我解释,说那人并非受到秦北渊的指使,而是他自己动的主意。不过那对我来说也并无差别。” 走在路上被狗咬得鲜血淋漓,怪罪的当然是没将狗管教好的主人。 顾南衣轻轻冷笑着道,“他秦北渊的喜欢爱慕要是这番模样,天底下谁敢被他喜欢。” 秦朗没说什么,但将这梁子牢牢地在心里记下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间倒过得很快,等天色接近黄昏时,马车已经到了第一个驿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