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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谨慎地倒退了两步,见楼苍已经僵在了原地,才侧身往顾南衣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快,肌肉紧绷,随时都在防备楼苍突然再度出手。 几天够秦朗明白顾南衣那细胳膊细腿能干什么了——连盆水都抬得晃晃悠悠,就算真是妖怪,也是个一砍就死的弱妖。 摸了摸秦朗的头发,顾南衣含笑将他的手从匕首上掰了下来,才侧头看了楼苍一眼。 楼苍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四目相接时,他冷峻的面孔像是冰雪在烈日下主动融化,咧开嘴角朝她灿烂地笑了。 那变化几乎像是下意识的。 秦朗眯起眼,上前一步挡住了顾南衣。 楼苍锋利的眼神立刻将秦朗戳了百八十个洞眼。 这片刻已经够顾南衣将情况摸透了。 她安抚地顺了一下秦朗的手臂,避开了仍未好透的伤口,才从他背后走出来,朝如临大敌的村民们摆了摆手,“我来处理,大家去忙吧。” 村民们对她颇为信任,担忧地叮嘱了几句便纷纷提着锄头扁担离开。 从头到尾,楼苍的眼神便没离开过顾南衣身上,简直跟被一根香喷喷骨头吊住了的大狗似的。 将人都遣散后,顾南衣才掉头面向楼苍,朝他轻轻笑了笑。 楼苍一时间竟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昭阳长公主虽病重,但日日喝药也能稳得住病情,她笑时幅度总是很小,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开怀大笑,只值得上懒懒勾一下嘴角。 眼前顶多十五六岁的少女微微一笑时,眉目之间满是那位倾世长公主的影子。 哪怕是梦里,楼苍也没见过这么真切的长公主了。 长得像?这绝无可能是区区长得像……这简直就是天底下第二个昭阳长公主! 他下意识上前了两步,五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剑柄,紧张地在身侧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抓着,心里更是空落得慌,“长……” “这位公子找我家弟弟有何贵干?”顾南衣似不经意地打断了楼苍的话,“也不必动刀动枪的,好好说话如何?” 楼苍的笑容僵住了。 他下意识将少女当成了长公主的化身,欣喜若狂之间忽视了对方的年纪。 昭阳长公主没有子女,哪怕有,也不会是这个岁数。 若是长公主当年有个驸马,早被汴京城人暗地里套麻袋打死了。 若不是楼苍还有点理智,他脑中已跳出了“转世”这个猜测。 “他……”楼苍的视线往秦朗身上绕了一下,灵活的脑子终于再度转动起来,他笑嘻嘻地说,“秦朗从小没见过自己生父吧?他亲爹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派我来接他回去过好日子。” “不去。”秦朗仍是冷冰冰的两个字回复,同先前一模一样。 楼苍哪里管秦朗什么回答。 ——不回去?不回去敢情好啊!他就能以此为由在小小的栗山村住下来了。 “他不去。”顾南衣语调温吞地重复秦朗的回答。 “好啊,那就不去了。”楼苍爽快地点头答应,“我传个消息回去说我到长水镇时这小子已经不见了,此后你们多小心些行踪,不要再被发现,应该就没事了。” 秦朗:“……”他看着跟刚才完全变了个人的楼苍,心觉此人异常不可信任,上前拉住了顾南衣的手,“走了。” 楼苍的目光顿时冰冷地刺在了秦朗的手上,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放下,笑眯眯地道,“男女有别,不要动手动脚。” 顾南衣道:“他是我弟弟。” 楼苍委委屈屈地扭头看看顾南衣,仍旧是对上一双陌生的视线,只好孩子气地撇了一下嘴,“知道了。” 顾南衣当然知道楼苍为什么委屈。 楼苍自然是有这资格的。 在她死之前,算起亲近来,楼苍也是在整个汴京城里排得上号的。 ……尽管,楼苍严格说起来,是秦北渊手底下的人,但这也不妨碍他在关于顾南衣的事情上处处消极怠工,时不时跑到宫中找她撒娇说话送礼。 楼苍平日里无论对着谁都像是冷面杀神,唯独在顾南衣面前是个小甜甜,偏生他那张脸也适合变化来变化去,不笑时寒冬凛冽,笑起来便是夏日烈阳。 大抵是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但顾南衣可不想让这只小甜甜发现自己的身份、继而又捅到汴京城里去,那恐怕秦北渊和薛振很快便会提刀不远千里赶来追杀她了。 “对了,”楼苍重新振作,他朝顾南衣不要命地散发灿烂阳光,“还没请问姑娘的名字,方才听村民说姑娘姓顾?” 以姐弟相称,长相却并不相似,就连姓氏也不同? 楼苍是绝不相信秦北渊能有一个能长成顾南衣这样女儿的,秦北渊何德何能? 更重要的是,秦北渊绝无可能有一个年龄比秦朗更大的孩子——就连秦朗,也是秦北渊被人不小心设计来的。 “我同秦朗不是亲生姐弟。”顾南衣道,“不过都是孤身一人,便彼此照顾。” 顾南衣是她的乳名,在汴京已经无人知晓,就算说出口去,也不担心叫楼苍看出什么来。 楼苍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自来熟地上前两步道,“我多少是领着将秦朗带回去命令来的,就算要回报说他不见了,总也要多留两日,这说辞才听起来像样——这村里还有没有可以给外人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