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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摇着扇子坐了起来,道:“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儿的,从哪儿听来的?” 心巧道:“句句千真万确,不敢胡说!老太太做寿那天,昊大爷在外头采买了十二个又会唱又会演的女孩子来,十二个站在一块儿像一把水葱似的,每个人手上都捧一个礼盒,盒子里放一样金贵稀罕的物件儿,口中唱上寿的曲子,瞧着也新鲜。老太太看着高兴,还夸了大爷几句,大爷趁机要讨当中一个唤做碧官的,话里流露出点意思,大奶奶脸上不好看,在廊下就跟大爷争持起来,老太太在屋里听见,忙忙的让丫鬟扶着要亲自出来劝架,谁想到刚一起身就说胸口疼,歪在榻上挣了几挣,药丸子还含在嘴里,人就咽气了。老爷气懵了,说是他们气死了老太太,狠狠打了大爷几记,让他跟大奶奶在祠堂跪了一宿,还是太太苦苦求情方才作罢的。” 婉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摇了摇头,暗道:“杨昊之那厮原就镇日在家里窝三调四,败家破业没脸面的东西,竟真把老太太气死了,造孽啊造孽……妍玉也是可怜见的……”又抬头问:“如今大房那头儿如何了?” 心巧道:“还能如何,死者为大,先发丧要紧,老爷还不曾发落,大爷和大奶奶也远远儿的躲着罢。” 婉玉道:“二房呢?二奶奶的伤好了没有?二爷捅了她一刀跑了,后来只听说又让人寻回来,不知后来如何了?” 心巧眉飞色舞道:“二奶奶的伤还没好呢,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了,整日要死不活的,当时二爷是回来了,闹着要休妻,大家伙儿就都以为二奶奶是装病,后来才发觉不是,好像又染了别的症候,请了好几个大夫给看都不见好。二爷把老太太赏的丫头彩凤抬了姨娘,二奶奶知道了,病就愈发难好了。二爷做得也绝,竟一次都没进房看过,倒像巴不得二奶奶死了似的。” 婉玉瞪了心巧一眼道:“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儿你要还敢说,我就立刻让你出府去!” 心巧吓了一跳,忙垂了头道:“三奶奶我不敢,这些话杀死也不敢在外头说。” 婉玉缓了脸色道:“旁的还有什么事儿?” 心巧道:“旁的就是姑奶奶家的事儿,菊姑奶奶跟瑞二爷鸡吵鹅斗的,老太太做寿的时候,瑞二爷竟然都没来,不光是老太太,连老爷、太太的脸上都不好看,问起来,姑奶奶起先还那旁的话儿遮掩着,后来躲不过才说,原来瑞二爷已经赌气出去住了,半年多没着家,太太听了急得掉眼泪。因老太太走得急,这档子事儿还没下文呢。” 婉玉点了点头道:“你先去,你守在这儿也辛劳了,待会儿自有你的赏。” 心巧喜形于色,跪地上磕头道:“谢三奶奶恩典。”说完退了出去。 怡人端了碗汤进来,看着心巧背影嗤笑一声道:“奶奶会选人,把她这爱打听的留下来,多少胡话新鲜事儿都能字字不落的传过来。” 婉玉笑道:“她是个专管‘六国贩骆驼’的,这样的人有一两个的没坏处,别看她一脑门子是非,机灵倒是真机灵,又会搭讪,又会跟人相熟,你们还未必有她这本事。”说完把汤接过来喝了,又命怡人道:“把礼物备好了,让檀雪和采纤跟我去一趟。” 婉玉重新换了衣裳,檀雪打伞遮阳,采纤小心搀扶着,身后还跟着两个拎东西的小丫头子。婉玉先到西跨院见郑姨娘,到了才知郑姨娘守在灵堂,便又往大房住的飞凤院去。 走到飞凤院门口,只见院门虚掩,采纤刚要伸手去推,忽有一个大青瓷瓶飞来,“哗啦”一声脆响,正打在院门摔在地上,登时把婉玉惊得心头一跳,还未缓过神,便听妍玉骂道:“你,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明儿个就把那几个小妖精统统拉出去卖了!” 杨昊之拔着嗓子道:“你卖啊!有本事你就都卖了!告诉你,老子还不稀罕了!你不但卖了她们,连府上的丫头小媳妇也统统卖了!反正我们老杨家有的是钱,这般模样儿的,百十来个的再买回来,我正好全换成新的,看着解腻歪!” 又听一声稀里哗啦的脆响,杨昊之喊道:“你摔!今儿个你就都摔了!正好这屋子的东西我也看腻了,全换成新的!呸!早就看腻了!” 妍玉带着哭腔道:“好哇,是不是连我你也看腻了?正想着换一个呢!”说完又叮叮咣咣的摔了一气。只听红芍的声音道:“奶奶住手罢,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一声,显见是挨了打,妍玉骂道:“狗奴才,轮得到你来拦我!你以为我抬举你,如今做了房里人,你就敢上脸了?再多话一句,连你一块儿卖了!” 婉玉听到此处向左右使了眼色,采纤和檀雪立时会意,众人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待走出一段路,檀雪道:“大房那儿还真闹腾。”采纤道:“昊大爷那个性子,大奶奶那个脾气,俩人加一块儿连老太太都能气死呢,不知道日后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婉玉心中深以为然,口中仍轻斥一句:“不许胡说!”采纤吐了吐舌头,不言声了。 二房的院子即在眼前,婉玉整整衣裳,进院一瞧,只见里面静悄悄的,采纤唤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婉玉举步走到厅堂里也没瞧见一个丫鬟,绕过屏风掀帘子走到卧室一看,只见有个人正在床上躺着,闷热的天身上仍盖着一床被,露出一绺头发,凑到近前,顿时能闻到一股腌臜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