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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熙低头不语,攥着匕首起身,匕首上满是血液,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小燕,你带青竹去治伤吧。”说罢,玉明熙转身走向船头,她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脑袋里回想着方才裴英被她射伤时一副震惊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她本可以对准他的脖子,脑袋,或者是心脏,她有机会杀了他,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狠心。 那是裴英啊,她曾经那么信任那么喜欢的孩子,被偏执的恶念蒙蔽了双眼,又被蛊虫掏空了身子,人在眼前,她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了。 还有什么比被最信任的亲人背叛最难以让人接受的事。 自从杀了赵洵后,玉明熙彻底把前世的恩怨放下了。她射出了那一箭,把裴英推到江中,希望这苍茫的江水能把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冲洗干净,还她一个清静安宁的下半生。 什么功名利禄,君臣姐弟,她全都不要了。 就这样随着江水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在爹娘长眠的故土之上,安稳的度过余生。 想清楚了一切,她的心却依旧拧在一起,仿佛被一根丝线从中勒紧,心脏紧绷着,连呼吸都不太畅快。 裴英…… 脑海里的声音不住的念叨这个名字,想起与他的初遇,想起他曾经在她身边长大的那些年,还有那声清朗的“姐姐”。 她终究是失去了他。 从身后靠近的人不忍心打扰她,伸到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一身青衣在寒风中慢慢走在她身后,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看着她望着江面发呆。 林枫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看着女子娇小而孤独的背影,他甚至没有勇气上去抱住她,给她安慰。 身着红衣的青梅沉默了许久,身子在冷风中摇摇欲坠,林枫眠眼疾手快上去接住了她,低头一看,人竟然晕过去了。 —— 静静激荡的江水寒冷彻骨,耳边是浮冰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被他带在手上的银镯中部镂空,灌进了冷水后彻底失了声音。 裴英沉重的身子不断的下坠,视线中最后的光线也被江水吞没。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尽办法拿到手里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哪怕为她费尽心血,错了开头,就不会有好结局。 那个死去的老头在他耳边说过类似的话。 下着大雪的夜里,外头跪着哭泣的皇亲与后妃,寂静的帝华殿里就只有裴英守在病重的老皇帝床上。 突然病重的老皇帝苍老了很多,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一双浑浊的眼睛已经看不清陪在身边的儿子,呢喃低语,仿佛是在同幼年走失的皇子忏悔一般。 “朕对不起你娘亲,当年她有了心上人,朕却痴恋她的美色温柔,强行将人带进宫里,以为她生了孩子就能定下心来,跟在我身边。” 临死之前才想起这些旧事,又或是埋在心里半辈子,不想把这点愧疚也一起带进棺材里。 坐在床边的裴英面无表情,看着床上的“父皇”,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老皇帝含含糊糊的说着:“没想到,她为了离开朕,宁愿带着你跳下山崖。朕以为你们死了,朕良心难安……”他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儿子的手,在床边摸索半天,被裴英嫌弃的躲过去。 他又问:“如今朕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只想问问你,你娘亲她原谅我了吗?” 外面的阵阵哭声,耳背的老皇帝听不到,裴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大雪纷飞,雪白的花落下来,遮掩了所有不堪入目的丑恶。 裴英冷冷的看着床上的老人,语气波澜不惊:“娘亲已经把你忘了,她跟她深爱的男人死在了一块,我想她死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男人,应该没有想过你。” “是吗?”老皇帝的声音越发疲惫,倒吸了一口气后舒出长长一一口气,“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从来没有爱过朕,这样也好……” 裴英低笑一声,“这样的确很好,我娘亲与我爹爹生不能同床,死也能同穴,都是拜你所赐。” 他声音不大,但两人坐的距离太近,老皇帝听到了他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裴英稍稍放大声音,又道:“我说,我只有一个爹,我娘从小就教导我,我姓裴。” 老皇帝目憎欲裂,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手锤床,怒道:“你!你是我的儿子,怎能跟那乡野村夫姓。” 少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看着这个自己认回来名义上的父亲,他苍老的面容,暴怒时无可奈何的模样,裴英心里隐隐有一丝痛快,“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娘跟我爹早就应该成亲过日子了,我也不会孤苦伶仃,受人虐待。” 在这一刻,少年剥下了他乖巧懂事的面具,露出里头被伤的血淋淋的心,狠狠的报复回去,“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病重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老皇帝想起了自己之前喝过的汤药,顿时明白了幕后黑手就是眼前的少年。 “你……咳!咳咳咳!”老人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竟然为了皇位,谋害……咳咳!”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裴英嘴角渐渐勾起诡异的笑容。 老皇帝忍着身体的不适骂道:“你竟然为了皇位干出这种事,早知你是如此虚伪凶恶之徒,朕就不应该让你继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