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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和一个宋千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到底还是不平,还是委屈的,凭什么,凭什么就是他呢?他长久以来坚持当一个好人,最后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这些话他从不敢对任何人讲,因为任谁来选都只会是一个答案,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天下安泰,损失的不过是一个人的一生,这真是再划算没有的买卖了。 宋千清太过清楚自己的命运,这注定要被牺牲的一生,如果可以选,他愿意牺牲给姜苑。他早就变得自私无比,他上辈子已经为了这天下牺牲过一次,这一次他只想把生命献给他的......爱人。 是啊,爱人。尽管姜苑永远不会承认,但是他心里早就偷偷敲定了她的身份,反正人之将死胆大包天,他非要这样想,她也没有办法。 可现在他的爱人,隔着万水千山,越过人魔两界,告诉他:“你不该被牺牲。” 你不该被牺牲,我不会让你做这个牺牲品。 即使在最荒谬的梦境里,宋千清也不敢幻想姜苑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她是这正道魁首,肩挑着亿万生灵,她该把灵阿横在他的脖颈,她该像她的师父一样,理智地做出最佳的决策。 可是她没有,她居然没有。 世人目光所在皆落于苍生,唯有她看到了他的苦痛。 宋千清哭得不能自己。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是委屈、是痛苦、是幸福、是释然......千百种情绪交缠,唯有泪水可以倾泻。 姜苑静静地倾听着他的哭泣。 宋千清是个隐忍太过的人,这样的情绪释放对他而言十分难得,她没有安慰他“不哭”,只是静静地陪伴,偶尔出一声让他知道她还在。 说是发泄,他到底也没有发泄太久,没太长时间就停止了流泪,回忆起自己的种种失态,羞得耳根也红了。 “师尊......”他很小声,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撒娇,“我又丢人了。” “不丢人。”姜苑前所未有的好耐心,温声道,“小宋是受委屈了。” 完了,眼睛又开始泛酸了!宋千清忙眨眨眼眨掉了泪意,他声音里尚存着哭腔:“可我已经是魔主了。” 事已至此,他早就找不到回头路了。如果他可以不管不顾,那或许也可以找到释放怨气的办法,但宋千清若能做到不管不顾,他上辈子也不会死在她的剑下。 “我会想办法。”姜苑的声音无比坚定,“小宋,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放弃自己。” 她相信事在人为,绝对不愿对这命运束手就擒。 “好。”宋千清眼圈红红,“我都听师尊的。” “你魔界的事现在放得下吗?”姜苑问他。 宋千清的心高高扬起,忙不迭地点头,甚至忘了那人根本看不见:“放得下。” 听出他语气的急切,姜苑轻轻笑了一声:“那你抽个时间来一趟天极吧。”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开一个有些俏皮的玩笑:“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了,等你到了天极就来叫我,我偷偷带你回逍遥峰。” “好。”宋千清早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了。 “答应这么快。”姜苑似是有些惊讶,“不怕我是骗你,设陷阱抓你吗?” “不怕。”宋千清使劲摇头。得了今天这些话,就算这真是一个陷阱他也甘之如饴。 “真乖。”姜苑夸他,“那记得早点来。” 察觉到她有离意,宋千清忙忙叫住了她:“师尊......再陪我一会儿可以吗?”他到底是不习惯用这个身份提要求,悄悄红了脸颊。 “你想聊些什么?”姜苑果然应了他。 宋千清哪知道要聊些什么,他现在大脑一团浆糊,话都快要不会说了:“......只要不断弟子钤印就可以。”只要让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好。”姜苑答应他,她手指轻轻挠着小白猫的下巴,看着它舒适地眯起了眼睛,“快些回来吧,霜刃它......很想你。” ------------------------------------- 弟子钤印挂了许久,在宋千清终于恋恋不舍地断了联系后,姜苑脸上那一丝淡淡的笑意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论她在宋千清面前表现的多么坚定,实则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件极其棘手之事。 当年师父的境界比自己如今尚要高出几许,可他潜心研究多年,也只想出了以十世功德身封怨气这么一个办法。 她闭上眼,庞大神识渐渐蔓延出去,笼罩四境八方,姜苑白皙的额头隐见汗意,神识却依旧牢牢不动。 果然。她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拭掉额边冷汗,人间怨气依旧在增多。按鹤如云所言,如今人间怨气的浓度和增加的频率都远不及当年,可到底还是在稳步上升,说明以十世功德身镇怨气这个法子,也在渐渐失效。 不论是吞天盒,还是十世功德身,如今看来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源头不除,怨气总有一天会反噬人间。 可到底是为什么,人间怨气会无故增加呢? 姜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有预感,这个问题若能解决那一切皆可迎刃而解,可这原因当年师父必然也找寻过,他依旧用了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就说明要么他没有找到,要么他找到了,但也没用。 她站起身,寻到了一个后山一个有些冷僻的山洞。这山洞狭小难寻,可洞前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还栽着一丛紫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