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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身上,宋千清眼也不眨一下,不仅不躲,还直面而上。他分明态度如此良好,姜苑却还是感到一阵憋屈,她忽然觉得小徒弟的乖巧只是表面,他内心其实是个固执到极点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谁也不能改变。 姜苑拿他实在没招,只能一边憋着气一边注意着他,别让他真的受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损伤。 她原本的姿态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然而随着时间日久她越看越惊心,不得不打起全幅的心神盯着他。 她早知道宋千清是个极坚忍又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却还是被他的拼劲吓了一跳。玄玉仙尊也在这石林里锻过体,因此她知道这是一个极考验人意志力的地方,那不是一般的雷电,而是玄玉的师尊引来封印于此的天雷,每挨一下都无异于千刀万剐。即便是玄玉,第一次进这石林都只待了一个时辰,可现在距离宋千清进去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他竟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宋千清承受的痛苦比姜苑想象中还要多。他是这世上至肮脏的魔物,天雷若有灵,恐怕不惜一切也要劈死他,他只觉得浑身的每一寸经脉都有万千把锋锐的小刀搅动,只要他松下一口气,他就能活生生痛晕过去。 可是越疼,他的神智反而越清明,这是他无数次刀山火海中历练出的本能,他死死的掐着自己崩溃的边缘, 不肯放过自己。 在永宁村他已经成功过一次了,说不定,说不定他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可以改变命运呢?而要改变命运,没有比修为实力更重要的了,他过去就很拼命,重来一次他可以更加拼命。 两个时辰过去,宋千清的脸色已经比纸还要苍白,连原本殷红的嘴唇也丧失了最后一分血色,姜苑实在无法忍受,强行将他带了出来。 他浑身的衣袍都被冷汗浸透,姜苑触及他的手腕,冰凉如雪,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 姜苑很想骂他一顿,然而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好气地塞给他一把丹药,又以灵力舒缓他的经脉脏腑。 她不无自嘲地想,收徒才几个月这一套流程就做得如此熟练,可见她实在不是个好师父。 “师尊。”宋千清竟还能笑得出来,“我知道我身体的极限在哪里,这点损伤不算什么,一日就能好全。” “宋千清,”她难得的严肃起来,“你不需如此,修炼虽需吃苦,但也要张弛有度,你若时时踩着自己的极限,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 “师尊。”他低声说,“修士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更何况是他。 姜苑怒极反笑:“你觉得自己很有理?你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极限,你能防得住所有意外吗?你若一直如此修炼,只要有一次意外那就是难以挽回的后果,这样你也觉得可以接受?” 宋千清不言。 她说得这些他当然清楚,可他要与天争命,不如此又要去哪里寻那一线生机呢? 他不吭不响,面上一片古井无波,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姜苑被他气得头昏,她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本就是她这个半吊子在误人子弟? “你当真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姜苑最后一次问他。 “师尊。”宋千清的声音低低的,“我想变得更强一点。”更强一点,这世间的无可奈何或许就能少一点。 “好。”姜苑倏然收了灵力,冷冷道,“你若是什么都不听我的,那我也教不了你了。” 20. 第 20 章 “师尊?”宋千清猛…… “师尊?”宋千清猛地抬起头,他慌乱又难以置信,“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宋千清。”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淡,“你我能为师徒是缘分,我作为你的师尊合该尽心竭力教导你,我并非要强求你事事如我心意,可若是你的修炼法门与我截然相反,你说我该如何教你?” 她素来爱逗他玩,宋千清拼命想在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可她眼中却只有漠然。 如同她杀死他的那一天。 “师尊,”他彻底慌了,死死地攥紧了她的长袖,“师尊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了,你说什么我都改,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不是在跟你赌气。”姜苑认真道,“我刚刚仔细想过了,你说得也没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修炼法门,你与我不同,未必代表你就是不对,或许只是我们不契合。在这种情况下我非要教你,对你也未必是好事。” 姜苑没有骗他。似宋千清这般不顾后果不留退路的修炼方法,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不能断言自己是对他是错,可也确实不知该怎样教这样的他。 她本就是个半吊子,照本宣科已是极致,实在做不到因材施教。之前到底还是盲目自信了,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境界,教一个小孩怎么都是绰绰有余,可从来好老师和好本事都不是完全挂钩的。 她心中有些不舍,可如果实在合不来,她也不想强求,但究竟是她耽误了这孩子,她会更用心一些,给他找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师父。 姜苑的人生中经历过许许多多的老师,她没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想法,对她而言合则聚不合则散才是双赢的办法。 可宋千清不这么想。他看出来,姜苑是认真在想这个问题了,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