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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一代帝王,却不酗酒,不近女色,除了偶尔游猎,连夜宴也无,自皇后出宫,这样久的日子,宫里甚至连一位宠妃也没有。 世人都知晓,皇上膝下唯有一子,养在袁妃身边,便是对这个独子,皇上也甚少会有和颜悦色,他会在朝政不是十分繁忙时,命人将皇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宫里人都知道,皇上待皇长子要求十分严苛,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儿,皇上便已是要求他熟读四书五经,并亲自教他骑射。 就连王公公守在一旁,看着那小小的孩子,也是心疼不已。袁妃更因此事,与皇上大吵一架,帝妃不欢而散,宫里的老人都知道,袁妃性子恬淡,就连打小服侍着她的月竹,都不曾见她发过那样大的火。 没人知道当日袁妃究竟与皇上说了什么,然而自那之后,皇长子的功课俱是由袁妃亲自教导,骑射功夫则是由皇上为其启蒙,待皇长子长到七岁,已是武俱佳,不可多见。 元仪殿,梁泊昭亲自考问过梁庭的功课,深邃的瞳仁,终是浮起一抹赞许之色。 梁庭年纪虽小,却在永宁的悉心教导下,十分谦和有礼,对梁泊昭亦是满满的孺慕之情,待父皇允其退下后,梁庭起身,恭恭敬敬的与父皇行了一礼,方才由乳母牵着,离开了元仪殿。 梁泊昭收回目光,对着王公公开口;“去请袁妃过来一趟。” 王公公心里一震,自从袁妃带着皇长子回宫,帝妃两人多年来一直是分开居住,袁妃从未侍过寝,这已是皇宫人人心知的秘密。 王公公不知梁泊昭的心思,却不敢不听其吩咐,只躬身称是,折身去请了永宁。 踏进元仪殿时,偌大的一个宫室只有梁泊昭一人。 永宁俯身行礼。 梁泊昭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 “皇上深夜召见永宁,不知为了何事?”永宁目光沉静如水,对着梁泊昭问道。 梁泊昭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到了她面前。 永宁的脸色微微变了,她没有接,只看向了梁泊昭。 “若永宁没有猜错,这是退位诏书?”她声音极低。 梁泊昭点了点头,“我会传位给庭儿。” 永宁眼睛里涌过一抹温热,她竭力止住泪水,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我一直都在想,你究竟会撑到什么时候,本以为当太后守孝期满,你就会离开,到如今庭儿已经七岁,我知道,你该走了。” “辅政大权,尽数交由你。”梁泊昭淡淡开口。 永宁合上了眼睛,有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声音轻柔,几乎低不可闻;“你走后,我会为你守住这个江山。姓梁的江山。” “永宁” “梁泊昭,我曾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你是我的。我曾随你征战天下,驱除胡虏,我曾与你携手共进,斩杀蛮夷,我曾与你生死与共,问鼎天下。在那个梦里,你心里是有我的。” 梁泊昭没有出声。 “就是那个梦,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现下,那个梦该醒了。” 永宁并未告诉他,在那个梦里,他曾被董凝香抛弃,在他最消沉时,是自己一直伴在他身边,给予他温暖与守护。在他数次生死存亡时,是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他的妻是她,他的定北王妃是她,他的皇后也是她。 那样逼真的一个梦,时常让永宁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而如今,他终于要走了。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江南,小城风景如画。 道路旁,摆着一家小小的茶肆,留着往来客商歇脚解渴。 午后,茶肆并未有什么人,茶老板正倚着桌子打盹,就听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店家,劳驾上碗茶。” 听着这声音,茶老板打了个激灵,立时醒了过来。 睁眼一瞧,就见来人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随手将缰绳系在了柱子上,待他转过身,店老板瞧清他的模样,心里不免立时喝了声彩。 他看起来已经不在年轻,约莫四十余岁,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坚毅英挺,虽是一袭布衣,却极具威势,让人忽视不得。 在这江南小城,鲜少会有如此人物。 店老板殷勤招呼,将此人迎到桌前坐下,亲自送来了茶水,见来人果真是口渴的样子,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显得十分豪迈。 “客人从哪来?”店老板一口南方话,赞道;“瞧客人这身架,怕是从北方而来吧?” 来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从京师而来,途路过此地。” “那客人是要去哪?”店老板一面擦着桌子,一面搭话。 来人笑了笑,隔了片刻,才吐出了一句;“我也不知要去哪。” 茶老板听了这话就笑;“客人说笑了。” 来人也是微微一哂,向着茶老板道;“不知这店里可有干粮?” 茶老板连连点头,“有,有,客人稍等。”说完,便是对着里屋唤了一声;“阿凤,拿些饼子来。” 少顷,就见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捧着糖饼,从里屋走了出来。 来人在看见这小姑娘时,当即便是怔在了那里,他一动不动,一双黑眸雪亮,就那样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茶老板见状,便是笑道;“这是家幺女,有些认生,客人勿要见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