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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诸人都是一怔,原本哭哭啼啼的女人们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便有好事者打探道;“不知这工钱怎么个算法?” 里正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烟,眯着眼回话;“若要离家近的,在咱们宜州,一个月三十文,若离家远些,去台州与安州那边,一个月六十。你们回去都和自家婆娘好好商议商议,看是怎么个去法。” 里正说完,也不欲在和村人纠缠,只站起了身,对着诸人挥了挥手,“这大过年的,大家伙也甭在我家围着了,都散了吧。” 一些村民四下离开,一面走一面悄声嘀咕,另一些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议,女人们更是七嘴八舌,吵得厉害。 朝廷征用民夫之事古来有之,村人也并不稀奇,只不过数年前西北大旱,朝廷曾调动大量民夫去西北引流抗灾,那次却是分文未给的,每日里只管民夫两餐饭,饿不死人就成。此时听里正说起工钱,村人们心里都是舒坦了不少,一个月三十文虽然不多,可多少也够糊口了,若是离家远些,拿了六十,那就比种田还有赚头。 凝香脸色苍白,昂首看着夫君,唇瓣微微颤着,却说不出话来。 梁泊昭有些心疼,只拉着她的小手去了一旁,见四下里无人,凝香终是带着落下泪来;“相公,你别离家,咱们去和里正说,你不是罗口村人,用不着去修城的。” 梁泊昭为她拭去泪珠,温声道;“我既然娶了你,便是在罗口村安了家,成了罗口村的村民,又怎能不去?” 凝香心头酸涩,喉间发苦,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以为她与梁泊昭还是能够厮守一阵子的,现在刚过年,距开春还有一个多月,可怎知今生竟出了这等变故,只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本想着有着前世的记忆,这辈子多多少少也能够未雨绸缪一些,少走些弯路的,可此时才发觉,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可我舍不得你。”她心里难过极了,只将头低了下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里争先恐后落了下来。 梁泊昭有些无奈,只得压低了声音,轻声哄道;“别哭,我只去宜州,就在咱们本城,离家不远,得空就回来看你。” 凝香闻言,心里方才踏实了些,又不免想起前世,那时的她记得,梁泊昭是去了离家稍远的台州的,一两个月也才回家一次,也就是那次,自己正和三公子幽会,被他给瞧见了。 052章 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想起这事,凝香的脸便是火辣辣的,心里满是羞惭,又苦又涩。 梁泊昭自是不知媳妇在想什么,见凝香垂着眼睛,露出纤巧的下颚,显得一张瓜子小脸更是莹润清纯,虽是做妇人装束,可她年纪尚幼,举手投足都还跟个小姑娘似得。 梁泊昭看着便觉怜惜起来,一想起自己马上要离家修城,将这么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媳妇丢在家,心里也是一百个的放心不下。 “走,咱们先去给岳丈拜年。”梁泊昭轻叹一声,拉住媳妇的小手,向着董家走去。 一路上凝香都没有吭声,那一双眼睛通红,却依旧清澈如水。 董家早已听到了动静,得知朝廷征用民夫修城之事,一家人正齐聚一堂,商讨不休。 见到女儿女婿,董母赶忙将小夫妻迎进了门,刚进屋,就听董怀虎瓮声瓮气的开口;“爹,你就莫与儿争了,你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修城墙的事哪里能做的?春生年纪还小,毛都没长齐,咱老董家除了我,还有谁能去?” 董父是个老实人,听儿子这般一说,倒也觉得在理,只叹了口气,还不等他开口,一旁的田氏抱着官哥儿,已是按耐不住的开了腔。 “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这么一走,这日子还咋过?地里的活谁干?指望你那三十文钱,是够吃还是够穿?” 田氏这一串话问了出去,只数落的董怀虎抬不起头,董怀虎平日里事事都顺着田氏的,甚至还有些惧内,此时也只嗫嚅了句;“实在不成,我就去台州。” 田氏听了这话,又瞧了瞧怀里的儿子,竟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自己和官哥儿命苦,直言董怀虎离了家,她们娘两的日子怎么过云云。 董父和董母俱是明白儿媳乃是哭给自己老两口看的,董父皱了皱眉,冲田氏道;“官哥儿娘就莫哭了,家里离不开大虎,这修城墙的事,我去就成。” 田氏听了这话,方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董怀虎心里难安,刚唤了一声“爹”,就见媳妇对自己瞪了一眼,于是只得讪讪的不吭声了。 凝香瞧着这一幕,压根没法可想,上辈子也是父亲去修了城墙,诚如嫂嫂所说,这个家的确离不开大哥。可一想起父亲一把年岁,还要去给朝廷做苦工,凝香心里就跟刀剐一样,又酸又疼。 董父见女儿女婿回来,赶忙招呼着梁泊昭坐下,因着有修城墙的事压着,董家十分沉闷,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董父与女婿商议了一下,听梁泊昭说打算去宜州,便决定与女婿一道过去,翁婿二人一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在董家吃了午饭,二人回到家,凝香仍是苍白的一张小脸,无论梁泊昭怎样哄也没用,反而他越是温柔,凝香越是难过,最后只埋在夫君怀里,抽噎起来。 梁泊昭无可奈何,只得搂着她的后背,低叹一声;“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