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玄弋。他轻轻唤了声，可身边的人一丝动静都无。 柳清弦忍不住微微抬了抬手指，想要去试殷玄弋的呼吸，但又生怕触到一片冰凉，最后又将手放了回来。 他将侧脸靠在殷玄弋鬓角蹭了蹭，低声喃喃：别担心，再等一会儿，我不会让刑衍烛好过的。 系统格外担心他的状态，可如今他根本没有劝慰的立场，只能默默在旁看着。但突然间，他想起自己曾在系统界面一眼略过的某条信息，连忙振作精神，开始疯狂查询起来。 在确认那段文字的正确性后，系统顿了顿，声调紧绷地说：宿主，我发现，似乎还有办法可以救殷玄弋。 柳清弦精神一震，忙道：什么办法！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系统自然知晓他会这样说，一字一顿回答道：以心灯换心灯，便可救他一命。 以心灯换心灯？柳清弦低声重复，所以，只要我将心灯换给他，他就可以活过来了？ 系统轻轻笑了声：不，不能用你的，要是你在终极任务即将完成之际死掉，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他话音刚落，化作人形落在花树前方，愧疚又亲近地看着柳清弦：不算意识中的投影，我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站在你面前呢。 柳清弦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要 你说得对，毕竟剧本是我写的，归根结底，这算是我的责任。系统走到他们面前蹲下，以手探上自己的胸膛，所以，补偿也是我的义务。 柳清弦立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玄弋是我的道侣，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 他说着就往自己的心灯探去，反正承受过一剑穿心之苦，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结果系统见他这般果决，也连忙去拦，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可柳清弦无意识一抬手，却忽然怔住了。 此地已经临近魔界，天空永久呈现无星极夜，可却有三点星火正在五峰之间缓缓升起。 那是柳清弦扩散灵识探去，果真是三盏心灯！ 心灯外现，就像是把自己的心脏敞露在外，这究竟是谁不要命了？！ 然而季霄重的声音像是就在两人耳侧响起：镇山结界是我，自然凛苍派中无处不是我，清弦，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师兄你这是 季霄重的声线带上笑意：既然是以心灯换心灯，那么无数盏心灯分出毫厘，自然也能换取一盏心灯。 柳清弦似有所觉，慢慢转头看向五峰山岭，顿时眼眶变得通红。 季霄重悠然补充：凛苍派八千弟子，也都听见了。 凛霜，斩雷，观雨，丛岚，只见五峰之间，漫山遍野，无数心灯正在缓缓升起，映亮了半片天空。 丝丝缕缕的生机从心灯中探出，汇聚成一条暖黄色的银河，朝着殷玄弋空荡的胸腔灌聚而去。 于此同时，柳清弦眼前的系统眼中闪过淡蓝的数据光芒，顿时浮现欣喜神色，激动道：主角刑衍烛镇魔成功！终极任务：帮助《天魔启示录》主角刑衍烛平息天地浩劫，任务成功！书中位面归于稳定，宿主积分已达一百亿，请问是否兑换？ 柳清弦擦擦眼泪，并未立刻回答，他探手抚摸向殷玄弋的侧脸，在触及到渐渐回暖的体温后，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他冷冷抬眼，笃定道：我要换。 而另一边。 在见到柳清弦带着殷玄弋御剑而去后，被两重夹攻的刑衍烛剧烈挣扎起来，伸手想要去抓，却被身后的一人一魔拖住，暂时无法脱身。 就算现在能跑又如何？等我镇魔封神，该是我的，什么都跑不掉！ 刑衍烛眼中血色更深，只见他眉间神格蓦地旋转起来，周遭真气大动，将刀笑我直接震荡出去。 刀笑我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实力竟然隐藏至此，脚步不稳地朝后退去，不料身后蓦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后拉去，长|鞭仿佛蛇一般缠绕上来，令他顿时动弹不得，脚步不稳地朝后倒去。 刀笑我心下一凛，连忙仰头去看，却见风无晏朝他做出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如今正处在被残垣断壁挡住的角落，只要收敛气息便不会被旁人发现。 刀笑我冲他怒目而视：你又要做什么！ 风无晏神情也很不愉快：天魔现世，唯有刑衍烛能够镇压，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去干涉他做什么？ 刀笑我顿时冷笑起来：我若是不阻拦，等他成为魔神，岂不是比天魔还要麻烦，你们是一路人，休想再骗我！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风无晏在两人身侧设下屏障，平静地看着刑衍烛继续和天魔打斗，我虽和你目标不同，但同样不想看着刑衍烛成神，你且等着吧。 刀笑我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最后自嘲似的一笑：我还能如何，如今受制于你，你说的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 这句话使得风无晏身体一僵，垂下头去看刀笑我，却见对方早已挪开视线，根本就不愿搭理。 风无晏只好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去看刑衍烛那边的情况了。 刑衍烛和天魔都是重生回来，对上一世的双方对战记忆犹新，如今战在一起，竟一时分不出胜负。 不过刑衍烛毕竟是半神修为，消耗战打到最后，天魔便渐渐落在下风，最后被却邪剑一剑钉倒在地。 刑衍烛随后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口中快速拈诀，刹那间地面显现出巨大法阵，莹莹光芒映亮极夜，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庞都映得苍白。 天魔这才发觉不妙，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离开地面，竟是刑衍烛早就在这魔界设下陷阱，等的就是殷玄弋前来解救柳清弦的时机！ 我都不知道，你如此算计柳清弦，是真的爱他么？天魔见无法逃脱，彻底放弃，只讥讽地看着刑衍烛。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会好好弥补的。 天魔哈哈大笑起来：真心一失，你想弥补也弥补不回来啊！ 他狠狠地瞪向刑衍烛：我只恨自己等不到看你彻底失败的时候了！你永远也不会得逞，不论你重来多少次，永远都不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死到临头还多嘴？刑衍烛被他彻底惹怒，又是阖目拈诀，于是法阵光芒越来越亮，天魔终于再说不出话来，嘶声厉吼中满是不甘。 风无晏专心看着，悄声道：开始了。 刀笑我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依旧不理，只瞧着那头驱除天魔的刑衍烛，心里满是焦灼。 终于，等到天魔的形态渐渐析离消散，眼看就荡然无存时，风无晏抓紧最后刑衍烛的松懈时机，眼神一凝：动手！ 一道身影从刀笑我身边略过，刀笑我这才惊讶发现沈谯竟是一直躲在他们旁边，无声无息地蛰伏静候刑衍烛的破绽之处！ 而另一边，明绾烟也像是同他们不谋而合，从阴影处飞身而出，举剑朝着刑衍烛的身后刺去。 两道剑光而来，而指向之人正在做着最后的镇魔仪式，对身后的威胁毫无察觉。 明绾烟嘴角翘起，眼前一场刺杀就要得逞，可就在两人逼至眼前时，刑衍烛突然微微侧身，徒手朝上一抓，两柄剑瞬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推在一起，交戈发出刺耳声响，还不等对面惊诧，刑衍烛又是手腕一转，像是凭空操纵着空气扭动剑身，将用以刺杀的两柄剑都硬生生折断了去。 明绾烟和沈谯都是孤注一掷，因此皆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如今法器受损，两人也顿时受到重伤，胸前血液喷洒，朝后跌去。 同样的招数，可对我不起作用。 刑衍烛已经完成镇魔的收尾工作，浩瀚真气朝他心灯处涌去，并作往返，汇入他自己的经脉中开始奠基神格。 他不再去看自己的手下败将，享受似的仰首深深吸气，在他睁开眼睛之后，便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开始张开双臂等待天劫。 风无晏在角落见计划失败，默默从腰间抽出那把锦扇，熟稔地按动扇柄上的机关，一把淬毒带绿的匕首霎时从折扇中间刺出。 刀笑我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在察觉到他的意图时，突然就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来这把锦扇他时刻拿在手中，两人不论是交好还是交恶，都有无数次拉近距离的时候，可风无晏从来都没有亮出暗器。 作为立场完全不同的魔族少主，他应当知道，一旦使用这把锦扇，近在眼前的人就必死无疑。 刀笑我晃晃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现在一切都成定局，再多思也于事无补。 但还不等风无晏行动，那边天劫已经降临，亮蓝色的雷光劈下，一层一层为刑衍烛炼筋洗髓。 你现在去也太迟了，天劫之中，除却历劫本人，其他人前往雷阵中央都会尸骨无存。 风无晏长叹一声，只能将匕首又收回扇中。不料这时两人却听见刑衍烛暴怒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刀笑我闻声望去，却见天上的雷劫蓦地变了模样，像是要致阵中之人于死地般，宛若亮出獠牙的恶龙，咆哮而来！ 那竟不是天劫，而是天罚！ 明明是你要我镇魔，又为什么要罚我？！刑衍烛自然也认出那道雷劫的不同寻常，仰天怒吼，天道不公！ 不是天道不公，而是我特意为之。 熟悉的声音从阴影处响起，刑衍烛不肯置信地转头，正好见柳清弦缓步走出，正以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 第74章 最终决战 刑衍烛似乎想不通期间道理, 眼中露出一瞬茫然：为什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害我？你从来不会背叛我啊。 柳清弦苦笑了下：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就算是时光回溯, 已经斩断的情义也无法挽回，衍烛, 我们此生终归只是陌路人。 我不信。刑衍烛眼睛通红地等着他，前尘往事种种，你竟然只说我们是陌路？ 他像是痛极, 在一道惊天撼地劈下的雷罚中怒叱：你背叛我！ 你背叛我！ 在他话音刚落，他胸前原本熄灭的心灯骤然亮起莹莹蓝光, 仿若怨气不散的鬼火一般席卷而出。 柳清弦在察觉到不妙的一瞬就要御剑而起，连忙朝这众人喝道：他要自爆！ 他依稀之中记起，刑衍烛似乎曾对他讲过一周目的这个结局, 虽是主角自爆，但他却能够安然无恙，想必在注定的天道安排下，这次结局也会是如此刑衍烛定是心中有十足把握, 才做出这等置死地而后生的行为。 柳清弦心中一沉, 刑衍烛如今的修为引发自爆, 其威力绝对不容小觑，若是躲闪不及，很可能就会被心灯烈焰波及而死。 他思及此处, 复又考虑到身后赶来的凛苍众人, 当机立断，转身设下一道结界试图抵挡。 而这时身后有一只手伸来，将他横腰拦住, 加快速度朝着远处躲避。 柳清弦似有所感地抬头，果真看见殷玄弋神色凝重，一双荧蓝玄黑的异色瞳一如往昔。 玄弋柳清弦喉头微哽，忍不住唤道。 殷玄弋缓缓低头，在同柳清弦视线相触的一瞬展露出笑容来：师尊，是我。 原是之前凛苍众人以心灯力量帮助殷玄弋恢复之后，柳清弦便托季霄重照顾自家徒弟，转而径直赶来阻拦刑衍烛，却不料殷玄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朝他寻来。 殷玄弋眼中像是流淌着柔软的暖光，启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想到身后的威胁，还是神色一正，说道：此地危险，我们暂且躲避，刑衍烛定不会善罢甘休。 身后的诡谲烈焰越来越近，柳清弦似乎都能感受到灼人热浪在舔舐自己的后背，因此只好按捺下激荡思绪，跟着殷玄弋奋力朝前奔逃。 师尊 耳边忽然传来沉沉叹息，柳清弦一怔，抬头去瞧殷玄弋，却只看到一截静默的下颌线，他一瞬明白过来呼喊他的人是谁，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望去。 的确是所有的话都说到尽头了。 刑衍烛如今投靠魔族是真，反叛正道是真，突袭恩师掌门是真，试图毁灭位面也是真，于情于理，都无法再纵容他。 殷玄弋在火海即将吞噬过来时，将手中长匕化作长|枪往前一掷，柳清弦心领神会，将重明剑幻化为丝弦，精准迅速地系在长|枪之上，两人紧握丝弦，跟着枪势惯性再度加快速度，险险躲过了最为汹涌的一道烈浪。 而后火焰平息，方圆百里皆为焦土，柳清弦和殷玄弋喘着粗气降落在地，依旧警惕地望着焦土中央的圆坑。 不过片刻，便有一道人影从圆坑中央缓缓站起，殷玄弋下意识便举起长|枪警惕，但等到看清那人之后，他又微微愣了下。 柳清弦也看清对方身影，脱口而出：师兄？！ 在刑衍烛自爆之时，他本以为刀笑我已经离开，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依旧停留在爆炸中心，可他又是如何保持安然无恙的？ 只见刀笑我身上略微凌乱，可的确是毫发无伤，最后站起身转头过来，嘴唇微动又终究一句话都没说。 柳清弦连忙挣脱殷玄弋跑过去，这才发现刀笑我身边还有风无晏在。 风无晏保持着含笑跪坐的姿势，单臂张开呈现保护模样，像是也毫发无伤，可听见周遭动静却完全没有反应。 这是柳清弦惊疑不定地望向刀笑我。 刀笑我缓缓摇了摇头，最后伸出食指轻点在风无晏的眉心，恰巧有夜风吹来，只见风无晏的身体在瞬息间析离湮灭，于风中渐渐消失不见。 见到此情此景怎还能不明白？ 柳清弦有些惶然地去看刀笑我，可对方神情无悲无喜，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被烈焰炙得焦黑的折扇。 柳清弦喉结上下一动，最后只道：他曾说过些什么吗？ 刀笑我小心翼翼地展开锦扇，金丝绣成的牡丹已经看不出模样，在他将锦扇展开至尾端时，一道裂帛之声传来，藏于锦扇中的匕首掉落地面，一切都毁去了。 他安静地看了看手中的残破之物，眼角像落着凉凉的星光：往事随风，他说 过什么也不重要了。 柳清弦颇有同感，长叹一声后环视周围，只看到漆黑空荡的土壤，想必被重伤倒地的明绾烟和沈谯也未能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