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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记得,这位姨婆非要嫁的男人打她到五十岁,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俱全,要不是突发疾病走,能打她到六十。 …… 总之来说服沈乔的人如过江之鲫,都觉得这是桩天大的好事。 她听着都很讽刺,逐渐升起愤怒和仇恨,因为也不知道该向着谁,只能对张顺。 张顺初三来接她去看电影,就觉得她眼睛里两团小火苗,好像要把谁烧死。 但分明是瘦弱到不具备攻击力的人,碰撞出另一种吸引人的美。 他手忍不住想去触碰,说:“还生气呢?带你玩去。” 沈乔又能闻见他身上的烟味,使劲往后退。 她从小鼻子灵,咳嗽咳个不停。 张顺到底是不高兴,说:“我特意来接你去约会的。” 又自认潇洒道:“你们小姑娘,不就想自由恋爱嘛。” 沈乔心想,眼下的情景跟自由是一分钱关系。 她依旧冷着脸,到这一步还是希望着张顺知难而退。 可惜张顺不会,只觉得她这样更好看,不过说:“也就我惯你们女人这点脾气。” 顺便批评道:“当着我爸妈别这样啊。” 这桩婚事,也是他花大力气他们才答应的。 沈乔直视他的脸,明明白白说:“我绝对会。” 张顺拧眉道:“怎么这么不听话。” 又凑近说:“这样可不行。” 他其实长得不算丑,这会却叫沈乔觉得面目狰狞。 她好像看到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她的一生。 这辈子真的要妥协吗? 沈乔忽然抖起来,觉得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连日来盘踞着的念头又绕过心头。 她想,她一定要走,要离开这儿。 作者有话说: 一边改,一边发。 觉得改比写困难多了。 第3章 离开 沈乔是早产儿,从小比同龄的孩子瘦弱,尤其是嘴唇白白的,看着就不健康。 但很多时候,她会故意让自己看起来不健康,譬如小时候偷懒不想上学、想让妈妈给自己加个煮鸡蛋。 今天她故技重施,可以说是宝刀未老,连张顺看着都觉得她快倒下去,说:“你还是歇着吧。” 又说:“我看就是乡下太苦,把你吃得都干巴巴的。” 沈乔就是天生瘦,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在大队吃太多苦,唯一就是想家。 虽然这话听着不愿意,好歹目的是达到,好容易把人打发走,她径自进房间。 这间原来是她房间的地方,添上许多弟弟沈梁的东西。 当然,她不在家,这本身无可厚非,毕竟家家住得都不宽裕。 但她还是在此刻,分外怀念大队那间属于自己的知青宿舍。 起码那是彻底的她的地方,不会随时有人推门进来找东西。 沈乔环顾四周,她这次回来是轻装从简,几乎什么都没带,很多都是在沪市买的,有两套贴身的衣裤、一件新毛衣和棉外套、尖头的皮鞋和雪花膏。 就这些,少说得七八十块。 她一样一样往包里装,手却很迟疑。 世人常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但她却知道一切有代价,要是想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那么这些东西好像就不适合带走,她坐在床沿,不知道如何是好。 年轻的时候,人总容易在不适宜的地方犯倔强。 沈乔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想想自己身无长物,好像都是父母给的,一下子又沮丧起来。 她是七零年的四月份下乡,那会才十五岁,年纪不大,力气也不大,加上从小身体不是特别好,父母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就是照顾好自己就行。 她也是这么做的,每天就挣三四个工分,自己的口粮肯定是不够的,年底还得掏钱补,每个月全靠家里救济。 这种情况持续到现在快六年,满光明大队都知道沈知青好福气,毕竟多数人家都是能供一二年,撑不了这么久。 沈乔也一直很得意于此,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是家中受宠爱的孩子。 然而眼下看来,宠爱是做不得假的,但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她好像一夜之间读懂人心,看清父母希望她嫁给张顺,更多是为弟弟打算这件事。 家里有多少存款她不知,但现在肯定是够给她买工作的。 然而一眨眼就是沈梁要毕业,到时候难道他下乡吗?能留下来肯定是最皆大欢喜的。 就是这个能达成“欢喜”的前提条件里,沈乔都觉得自己不太识趣。 她有两种情绪在拉扯,一方面是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的点点滴滴,那些疼爱是做不得假的,另一方面是人情世故教她看清的真相,在提醒着她什么才是现实。 她反复想,难道就不能看在父母的份上妥协吗?她为什么是这么不孝顺的孩子?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却没有在诘问里找到答案,反而是手下意识的动作,最终只把带回家的东西都装好。 正是家里没有人的点,大概也没人料到她会走,这种勇气不是一般人有的。 沈乔心里也没底,她甚至不能预料父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此时此刻,她好像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她写了张字条放在桌上,背着包往外走。 楼下大爷大妈多得很,见状都问她这是要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