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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亦时没说话,背影像是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在这漆黑阴森的夜里凄凉得有点吓人,那士兵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扭头跑了。 邹亦时冲进行政办公的营帐时,李副官正在写向上级申请紧急赈灾物资的文件,见他一身寒气、面色惨白的样子,手中的笔一抖,纸上晕开一片墨,辛苦半天的功劳付诸东流,他无暇顾及,把笔一搁,急忙问道:“怎么了?” 救灾这阵子邹上尉几乎没来找过他,虽然他身兼秘书、助理、生活老师、情感专家、好哥们等数职,但是在这种危难时刻,他这种文职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所以迄今为止,他俩人都没怎么碰面。就李副官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好多年来看,邹上尉这副模样不仅异常而且诡异,在他印象里,这人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平时私生活,都是不苟言笑、一脸冰霜的模样,让人敬而远之,脸上要不是面无表情,要么就是铁青着,鲜少有这样正常人才会有的惨白颜色,加之他眼底竟然会有一丝惊恐和无助一闪而过,让李副官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袋,怀疑是不是自己魔怔了,出现了幻觉。 “温寒……遇难了。” 遇难这样的词是他们最常说的,面对无力回天、已然消逝的生命,用“死”来形容太过残忍冷血,于是他们只能委婉地、含蓄地向死者的家属说明这一残酷的事实。这样的话通常是他们说出来,然后面对崩溃大哭的家属同情却苍白地进行劝慰,但是如今说话的换成了自己人,李副官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么这么说?温大夫和你走散了?”李副官看着他惨白的脸,神情恍惚,心里吓得直哆嗦,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觉得邹上尉这副模样,比听到温大夫遇难这样的噩耗更让他害怕。 “我让她在后勤处六点钟那顶帐篷等我,她听错了,六点钟去后勤处等我了,然后余震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她肯定被活埋了。” 邹亦时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把心中积压的茫然和无助倾诉出来。李副官看着他失神的眼睛突然觉得心疼,算起来自己比他还年长几岁,从前因为他待人一直冷硬疏离,气场又足,所以也磨平了年龄上的差距,但是这会儿他遇到了事,在自己面前找主意,他才觉得平素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邹上尉,现在也只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管是出于年长者的经验阅历,还是局外人的清醒理智,李副官都觉得这件事不该太早下定论。 “事情也不见得那么坏,不能因为她没在你视线范围内你就说她遇难了,凡事不能往坏处想,兴许她早被其他人救走了也说不定啊!” “我去了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问了所有见过她的人,没人见过她,只有一个人说在后勤处见到她了,地震之后就没了踪影。”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变得逻辑清晰,表达透彻。李副官一愣,看着他眼底的痛楚和灰败,心中一软,心知他是真正地无助了,才会想着放下坚硬的外壳,来自己这里找安慰。 所以要是给不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是不会释怀的。 “那也说不定,兴许你找的地方她恰好不在呢?又或者你过去找的时候,她正好去别的地方了,这儿这么大,你怎么能确保你一丝不落地都找过呢?按我说的话,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现在余震过去了,灾民也安顿好了,你为什么不多派点人手呢!广撒网地去找,实在找不到了,再想找不到的办法!” 听完他的话,邹亦时眼神一亮,回光返照般盯着他,嗫嚅道:“对对对,我马上派人!” 说完便风也似的打帘子走了,李副官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心中惴惴不安,一方面是担心温寒的安危,另一方面是焦虑,如果自己指的不是条明路,邹亦时会不会回过头来报复他? 听了李副官的话,邹亦时总算有了一点思绪,心中暗骂自己关心则乱,第一时间没有见到并不能说明人不在了,或许仅仅是走散了而已。 回了营帐,他迅速把部下抽调出来。众人严阵以待,以为有什么紧急命令,不承想却是让他们找温大夫,大伙心中存疑,邹上尉从来没有动用过士兵为自己办私事,如今在这抗震救灾的节骨眼上,却把人员抽调出来,当真是反常。 不过再一琢磨,倒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要是他的部下,都知道温大夫对于他的重要性,这么大张旗鼓倒也值得。于是众人没什么异议,领命之后就迅速分头行动了。 毕竟国难大于私情,所以邹亦时并没有抽调精英部队,而是抽调了除关键岗位以外的士兵。这些人中有不少新兵蛋子,领了命之后才茫茫然地问道:“哪个是温大夫?” 老兵也描述不出来,只说:“很漂亮,很漂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那种。” 新兵还是茫然,老兵拍拍他的脑袋:“别琢磨了,你就记住,温大夫大名叫温寒,你也别管长啥样,只要叫温寒,统统领回来就行!” “好,知道了!” 老兵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无心之举对于邹上尉来说,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作为事件的主角,温寒这会儿已经在帐篷里蜷缩着小憩了,带领他们的那个士兵忙得焦头烂额,压根不会为她的琐事操心,她虽然觉得和这灾难比起来自己的小事微不足道,但是想到邹亦时可能会为她担心,又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得向他报个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