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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还想反问一下,但是这个温大夫向来冷漠又不通晓人情世故,偏偏能力超强技术过硬,虽然受不了她的性子,她的专业技能却让人心服口服。 这么一琢磨,这大夫觉得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当下也不敢再质疑,急忙跑去找五十毫升的注射器。 找到注射器后,他正欲递给温大夫,营帐外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人,白大褂的衣摆扇起一阵冷风,火急火燎地扑到温寒面前,把那递到中途的注射器一把夺了过来。 温寒满手是血,摊开的手掌落了空,慢慢地握成拳,她一抬头,眸中有一闪而过的不满,她蹙眉想了想,不确定中又带了点不以为然:“中心医院的刘主任?” 这个刘主任是行业内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的大夫,平时眼高于顶,从来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说好听点是有主见,说直白点就是一意孤行。他的技术过硬,有些观点也确实独到尖锐,一针见血,因此凡是和他共事的人渐渐也被他磨平了脾气,习惯性地听命于他,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栽过跟头,所以狂妄自大的本性越发被助长。 温寒并非他手底下的人,没必要听从他的使唤,再说,现在情况紧急,哪有时间去争执辩驳? “你管我是谁!我是胸外科的主任,你是谁?气胸多凶险你知道吗?你拿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刺穿胸腔,在你放气的过程中胸腔负压会消失,肺不张之后患者立刻就机械性窒息,不到五分钟就会彻底死亡,你凭什么冒这个险?” “这个我清楚。”温寒并不是刚进入临床无知无畏的小医生,她在做任何操作前都会进行充分周全的权衡和利弊的分析,当潜在危害小于潜在利益时,临床上是允许冒一定的风险的。 刘主任势必也懂得这个道理,但似乎觉得这是他的专长,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直白地表示就是不允许她进行风险操作。 “清楚你还这么做?你这是对患者不负责,你一个骨外科医生在这里班门弄斧!我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操作!” 刘主任是出了名的固执,温寒又一直高冷傲娇,两人谁也不落下乘。 这个病人必须立刻放出胸腔气体,在这一点上温寒不作任何退步,她扫了一眼生命体征还算有起色的患者,估摸了有两分钟的时间来掰扯这些废话,她在白大褂上擦了擦血,眼神淡漠清冷,言简意赅地说道:“首先,我希望您明白,我攻读的是胸外的硕士生,虽然临床经验不丰富,但利弊还是懂得的;其次,这是救灾现场,不是在手术间,没有时间和物资去准备这些精细的东西,我们只能以保住患者性命为唯一的目的;最后那就是,刘主任,你觉得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放气,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如果在手术间,胸腔排气是需要用特制的胸腔排气管,连接上呼吸机之后才可以进行。这些东西灾区里压根不会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刘主任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空手打开胸腔,维持肺扩张? 大约是刘主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面子上过不去,避重就轻地呵斥道:“这是抢救,在治病!什么叫不注重细节,稍有不慎就能要了患者的命,你说得倒轻巧!”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给自己铺够了台阶,温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手足已经开始变白的患者,当机立断道:“注射器给我!” 刘主任没来得及说话,温寒手腕翻转,已经将注射器狠狠地插进了患者锁骨中线第二肋间。 胸腔积血呈泡沫状瞬间喷射出来,温寒掌心被血沫濡湿,众人哗然,唯有她镇定自若。待喷射状的血沫不再溢出时,她才把注射器拔出来,下巴冲一旁愕然的大夫努了努,道:“过来进行人工呼吸。” 那医生茫茫然地过来做人工呼吸,温寒正准备处理胸腔的内出血,一旁的刘主任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开,厉声道:“小姑娘就是没轻没重,不知道深浅!放着我来!” 他到底比她经验丰富,温寒见他终于肯妥协,心底自然是乐意他这样的专家来做主刀,于是嘴边挂了一抹轻笑,也不介意他的愠怒,娴熟麻利地替他打下手。 两人都是技术过硬、胆大心细的医生,加之专业互补,配合起来毫不夸张地说算是如虎添翼,手术结束后,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危为安。 开胸是个体力活,所以下了台后,温寒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刘主任扔了手套,脱下手术衣,怒气虽然散了,但语气还是不客气:“要不是我在,今天你就闹出人命了!” “那是,全靠您力挽狂澜。”温寒轻声开口,却也是真心感谢不带半点针锋相对,虽然没有刘主任她也不见得会乱了阵脚,但是有他在她到底轻松许多。他专业技术超群,虽然脾气和她一样不招人待见,却是个值得人信服的专家。 见她态度转变,刘主任也没说话,冷冷地哼了一声,掀起帘子阔步离开了。 所有的后续工作都安排好后,温寒才彻底放松,浑身的关节像是生锈了一般施展不开。她揉着酸疼的脖子看了看时间,这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邹亦时走了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营帐外的空气还是潮湿阴冷的,天黑沉沉地暗下来,乌黑的云彩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颤颤巍巍,只要稍一碰,就能滴下大摊大摊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