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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过去,送信之人踏着夜色归来,向他复命。 他赶忙问:“如何,可有什么话带回来?” 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觉得秋芜兴许会有所回音。 那侍卫不知他的期待,与往常一样,拱手道:“臣与往日一样,在都尉府外等了两刻,未有回信,便回来了。” 未有回信。 元穆安听罢,眼底闪过几分失望。第一次对她说自己的事,想让她也更了解自己一些,却仍旧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有些疑心,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事,只是他自己一改往日的冷漠疏离,上赶着什么都想告诉她而已。 “知道了,下去吧。” 他控制住面上的表情,冲侍卫摆手。 只盼今夜秦衔回去后,能带来些转圜余地。 …… 城郊的犒赏宴一直持续至子时,方有渐渐散去的趋势。 秦衔身为主帅,自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上至刺史等官员,下至帐下数十名军中将领,都一一与他敬酒共饮。 他虽选择了投笔从戎,身上渐渐多了几分行伍之气,但到底从前是个书生,酒量比不得这些从小在军营里摔打的汉子们,酒过三巡,已醺醺然有些头晕脑胀。 因心中实在高兴,又不忍拂众人的好意,方一直强撑着留到最后,等大半的人都散了,方在手下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往回赶。 回到府中时,已是后半夜。 秦衔命下人莫去西院打扰秋芜,自己则扶着墙回了东院。 小厮一面给他端茶倒水,服侍他净面漱口,一面断断续续回禀着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 “那位袁郎在都尉的院子里住了好些时日,直到陈军曹与宋娘子成婚的那日,被咱们娘子拒之门外,方没再住在这儿。” “拒之门外?” 秦衔昏沉的脑袋空了空,随即打了个激灵,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是啊。”小厮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那日还下着雪呢,娘子给袁郎送了件都尉的裘衣,袁郎在外站了许久才走。” 秦衔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有些出神地看着桌案上的木纹。 若说白日在州府听到元穆安打算以正妻之名迎秋芜时,他心中只是有些宽慰和放心的话,此刻听家中的小厮说起元穆安与秋芜之间的相处时,却变得有些震惊。 他这个做哥哥的,好不容易将妹妹找回来,自然希望她能一辈子过得顺心顺意。 他们本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从没有过高攀之心。 一来,秋芜年岁不小,恐会因此被那些高门显贵嫌弃;二来,那些人素来眼高于顶,即便他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前途无量,他们也不会打心底里高看一眼。 世家大族尚且会如此,更别提天子。 普天之下,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得卑躬屈膝,小心侍奉。 他身为臣子,愿意在皇帝面前臣服,却不想见到妹妹过得那样小心。 他自觉已有些熟悉元穆安的性情,知晓这位年轻的天子虽在朝中颇有礼贤下士的名声,但骨子里却有着天潢贵胄生来就有的傲气。 愿娶秋芜为妻已让他有些意外,此刻从小厮口中听闻身为天子的元穆安,在秋芜面前竟也有放低身段、主动讨好的时候,甚至被拒门外,也不曾动怒。 难怪留在府中多日,也没被家中的下人们看出他的身份。 “都尉?” 小厮见他出神许久,一动也不动,不禁出声提醒。 “该用醒酒汤了,若放得太凉恐会伤身。” 秦衔回过神来,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就着他递过来的碗一口口饮下。 一碗汤见底,小厮搀着他躺下,随后便捧着碗熄灭蜡烛,退了出去。 秦衔没有即刻入睡,而是又在黑暗中出神片刻,方沉沉睡去。 第二日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习惯天微凉便起身,如今难得一次多睡一个时辰,虽觉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却着实有些不习惯。 本以为秋芜早已起身用过早膳,可待行至前厅时,兄妹二人却恰好迎面遇上。 “阿芜?”秦衔愣了愣,下意识露出温和的笑,“昨夜可是等哥哥等得太晚了?” 秋芜亦在宫中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平日鲜少到这时还未用膳。 秋芜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摇头:“本想等一等哥哥,只是晚膳后饮了几口葡萄酒……” 大约是因饮了酒,她昨夜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方才醒来时,见外头天已大亮,吓了一跳,连忙问阿依为何不唤她,阿依却说她睡得太沉,唤了几声没醒,便由着她继续睡了。 屋里已摆好了一桌早膳,秦衔与她前后进屋,在桌边坐下,闻言奇道:“怎想起饮酒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起了兴致罢了。” 秋芜低头用茶,莫名有些不想对哥哥说实话。 可秦衔却已敏锐地察觉她神情的变化,不由心中一动,问:“那酒……是他送来的?” 昨夜,从小厮的口中,他已知晓元穆安这几日都会让人送字条过来。 秋芜被他问得愈发羞愧,点头道了声“是”。 秦衔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先观察她的神情,仿佛在心中暗自斟酌,片刻后,方道:“昨日在府衙时,陛下将我单独留下,说了两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