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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在外应了声,不敢进来。岑樱一下子急了:“我又没说要走,你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疯啊。” 他不言,铁青着脸盯着她,目光中悉是怒意。 岑樱便疑心是自己错怪,走过去扯扯他衣袖,主动示弱:“那你还陪不陪我去看周大嫂和小萝嘛。” 他满腔的火气这才抑了下去,瞪她一眼,回握住她手:“走吧。” 周家如今的宅子地处洛阳南市附近的嘉善坊,乃是周沐高中又被赐官后用朝廷发放的赏钱租赁的一处二进制的四方小院。在这冠盖满京华的洛阳城,不得不说有些寒酸。 原本以他新科状元的身份,自是不愁有人拉拢、给他送车房婢仆的,还有人想把女儿嫁给他。 他却全数拒绝,只领着自己那一份微薄的俸禄住在这平民百姓的街巷里,待安定了些后,又托人将兄嫂接了来。 “樱姐姐!” 车门才一打开,长高了一个头的小萝姑娘便飞奔了出来,扑进岑樱怀里。 周沐一家人都恭敬地立在门扉边,周大嫂啐一口小萝:“嘴里乱叫什么呢,要叫皇后殿下。” “没事的,就和从前一样叫我吧。”岑樱赶紧道。 她看得出周家一家人都很拘谨,尤其是周大哥。好在嬴衍并没有计较往事,摸了摸小萝姑娘的头,和岑樱和阿黄进到周家屋里去坐了。 当初在村子里老和阿黄打架的那只狸花猫花花也在,正慵懒地趴在磨坊上打盹。阿黄又鬼鬼祟祟地跑过去,拿爪子轻轻碰它耳朵挑衅,花花也爱答不理。 岑樱不禁好奇地戳戳花花毛茸茸的脑袋:“花花这是怎么了。” “花花怀小宝宝啦,这段时间常常犯懒的,真不知是哪只丧尽天良的野猫干的!”小萝姑娘义愤填膺地抱怨,“但是猫猫怀孕也需要适当地动动嘛,所以小叔叔给花花做了个竹球让我逗它,花花可喜欢啦。” “樱姐姐,你瞧。” 她跑回里屋去拿了个竹球来,只需在花花鼻子前一滚,原本还慵懒无比的猫儿登时翻身起来,用爪子去够着竹球,随主人动作而腾转跳跃。 “怎会如此。”岑樱看得好奇极了。 “是荆芥。”周沐正捧了个茶壶从厨房出来,好心地替她解释,“狸猫都会喜欢荆芥的味道的。” “谢谢周哥哥。”岑樱点点头,心道,等回去后她也找人给云团做一个。 她今日过来只是看望小萝和周大嫂,和花花玩耍了一会儿便和小萝去了厨房帮着周大嫂准备午饭。周大嫂见她与过去在村中没什么两样,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周沐如今的官职是尚书省右司郎中,从五品上,里屋里君臣对坐,嬴衍不冷不热地问了几句他如今在尚书省的状况,又问起他对自己对于舒氏的处置的看法。 周沐犹豫良久,反问道:“敢问陛下,是真的要这般处置舒氏吗?” 舒柏已死,他判了舒氏全族流放,月底就将上路。虽未杀头,这个罪名也着实重了,朝廷里近来沸沸扬扬皆为此事。 “自然。卿以为如何?” “请恕微臣多言,舒氏乃名门望族,在朝中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可以拔除的。”周沐跪下道,“陛下登基还未及一年,臣认为当以稳固超纲为重,不宜在此时大动干戈。” “你也认为朕对舒氏的处罚重了?” 嬴衍的眼神冷下来,目中掩不住的失望:“前时你烧毁自己的房子打算诬告定国公府孤注一掷,朕还道你是个有勇之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朕登基不过是不过一年,但你似乎忘了,昔为东宫时,朕已监国多年。” “舒氏在朕的大婚之日妖言惑众,辱及朕与皇后,更是离间朕与太上皇的父子之情,若不重罚,岂可杀鸡儆猴,敲打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可是陛下,您今日对舒氏的处置,他们或许不敢怨恨您,却会算在皇后殿下的头上。”周沐的声音近乎哀求,“您这样做,会让皇后殿下成为众矢之的,是将她置于火上烤啊……” 他语中的关怀与担忧令嬴衍不悦:“刑之所以止刑,杀之所以止杀,在绝对的权势之前,流言纷扰又算得了什么?朕对皇后越好,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才会越是忌惮。倒是你,朕本来打算调你去御史台,如今看来,你没有那样的胆量。” “周沐,你太让朕失望了!” 这一声有若雷霆震怒,他阴翳着脸拂袖出门,又唤岑樱离开。 岑樱只好和小萝告别,带上阿黄和他一道离去了。 周家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路口,看着绝尘远去的皇家马车,周大嫂笑道:“我看陛下和樱樱挺恩爱的,樱樱可真是命好。” 真的是好命吗? 周沐眼中满是担忧:“陛下太过偏执,实非良配。他对樱樱的感情,也许并非福运而是枷锁,樱妹妹……” 他又想起老师临走时所托,太上皇强占皇妹,借了先帝之名将樱樱的父亲夷族,血海深仇,她迟早会知道的。 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因之对皇帝陛下生出芥蒂的。但以皇帝陛下的偏执和占有欲,又怎可能放过她? 他只愿她,永远不晓。 —— 周沐的这一番劝谏并未挽回嬴衍惩处舒氏的决心,事实上,自那日颁布旨意之后,朝臣上谏的奏折便如雪片堆满了他的书案,但嬴衍通通打了回去,甚至将那几个激进的御史全部拉至含元殿下打得半死,以示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