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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元年的第一天就在一夜辗转反侧中度过,次日清晨,新帝去了南郊祭天,又去了太庙祀祖,祷告过天地祖宗之后,才返回含元殿举行登基大典。震耳欲聋的钟鼓声宛如九霄仙乐漂浮在紫微城上空。 岑樱一觉睡至了傍晚。青芝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她梳头时,她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大典完了吗?” “还在赐封百官呢。”青芝笑着道,“晚上还有宴会,这样隆重的庆典,总要捱到夜里才结束。” 岑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身份尴尬,又无官职,这样的庆典自是轮不到她去跟前凑的。 她只是有些想他了……毕竟她孤身一人在宫中,相熟之人也就唯有他了。而他做了皇帝之后,只会比从前更忙吧…… 她郁郁叹了口气,请求青芝:“青芝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打听,那宫人还好么?” 青芝欲言又止。 自昨夜县主从仙居殿回来便一直念叨着这件事,要她去打听。可今晨就得知,那宫人昨夜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当时便没熬住,连夜卷了席子扔出宫了。 这会儿,只怕尸首都已被北邙山中的野兽啃食过半。 她只能委婉地道:“那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的。” 太上皇后驭下其实并不十分严苛,偏偏昨日是除夕,又偏偏县主求了情,太上皇后估摸是恼了县主,故意为之。但这话说出来只能让县主徒增烦恼,也就噤声。 见她如此反应,岑樱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五脏肺腑都成了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气。 嬴衍过来时她也还是那幅呆呆愣愣的模样,长发披散着,拢了锦被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抚了抚她发顶。 她抬起头,见是他,目中猝然燃起一簇光亮,又在目睹他身上华丽庄重的十二章纹时訇然熄灭。 嬴衍微微蹙眉:“怎么了?” 他还穿着今日登基大典的冠冕,早早地从百官宴会上赶回,只是因为担心她而已。不想她见了自己却是这幅模样。 “那个宫人被打死了。”她喃喃地说,“她是因我而死的,我很愧疚。” 昨夜的事嬴衍实则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来也只微愕了瞬,抱她入怀:“这和你无关,一个宫人而已,况且你已经为她求过情了。” 一个宫人而已。 她挣扎着不肯触碰他衣上以金丝银线绣出的冰冷黼黻:“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她还是因为我而死的,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斯人已逝,你伤怀也没有什么用。”他掌着她肩把她转过来,“你要是想保护别人,就自己强大起来。权力这柄刀除了杀人,也可以护人。” “她也不是因为你而死的,她死,只是因为太上皇后想杀她。别把不相干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岑樱还是太稚嫩了,像温汤监培育出的花卉,面对真正的风雪时不堪一击。 不过是杀鸡儆猴,若是苏望烟或是舒妙婧这样的贵女,定能一眼勘破,她却还在为鸡的死而伤怀。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做皇后。 岑樱仍是不安:“那,要是哪天我犯了错,是不是也会被这样乱棍打死,破席子一卷,扔去乱葬岗?” 她连欺君都敢,又有什么好怕的。嬴衍只觉好笑,低头吻着她散发着辛夷花香气的乌发:“不会。” 她已是他的女人,他自是会护着她的。 十二串白玉冕琉珠垂下来,微微冰凉,打在她发梢额角。她愣愣地叹出一句:“闷罐儿,你是皇帝了……” 她抽身起来,欲要行礼。嬴衍蹙眉将她揽住:“做什么,我何尝让你跪我。” “像从前那样就很好。”他补充。 像从前一样。 岑樱心里微微一酸。 怎么可能呢。 她从前没觉得他和她的闷罐儿有何不同,直到方才听见他那般轻描淡写地说那宫人的死才觉出差异。 也许他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不想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不想时时担惊受怕,一言一语都可能授人以把柄,成为杀人或者杀己的刀。 她从前以为她能为他而忍受,如今听到那宫人的死讯,才知自己根本无法面对…… 夜里,嬴衍歇在了春芳殿。 两人同榻而卧,岑樱被他抱在怀中,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你、你是不是应该换张床……”她赧着颜说,一面伸手去推他。 他给她派了女傅,入宫这两月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学,知晓他们现在这样不合礼法。 嬴衍瞥她一眼,擒住她那只手搭在了自己颈上:“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 两人早就拜过天地父母,即使是同榻而卧他也不觉有什么。倒是怀里这小哭包,从前拒绝她都能自己抱着被子硬挤过来,如今倒害起羞了。 他将她转过来,握着那玲珑如玉的脖颈,低头熟稔地去觅她的唇。 背后是床榻,身前是他,岑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好红着脸受完了他这蓄意已久的一吻。 衣裳在他掌下凋落如花,呼吸在他唇齿间碾转如烟,唇舌也在他口中被肆意品尝。 灯火流离,屏风上映着两人纠缠起伏的影子,许久,他们才分开。 “再试一次吧,樱樱。”他看着她水光盈盈的眼睛,以鼻尖轻触她鼻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