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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只看着薛姮笑:“女郎是高兴坏了么?也是,历来太子纳妾室的,可从没有过诏书。就连舒尚书家的十七娘也没有呢!” 不久之前便是由他来宣读的册太子妃的旨意,此时再来,却是册良娣了,一妻一妾,一君一臣,地位天翻地覆,这话此时听来便多少有些刺耳。 但薛姮浑然不觉,她只是问:“怎么会是我呢?大监,您是否弄错了……” 她无措地看着早已愣住的岑樱,想问正妃的人选,却又不敢。 她本就抢了岑樱的人生,自是要连这婚约也一道还回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太子喜欢的本就是樱樱,为什么现在的婚旨却是下给她的啊…… “娘子说笑了。”老宦官笑道,“这道旨意乃是陛下亲自交由老奴,怎会出错。” “这圣旨老奴颁完了,娘子接好。” 老宦官笑呵呵地,将用玄红绸缎包裹的册书递过。纵有满心不解,薛姮也只得跪着谢了恩:“妾谢过圣人恩典。” 宦官们走罢,薛家的气氛沉凝依旧,有如冬日凝冰的池塘,没有半丝喜气。 定国公叫了薛姮进去说话,郑氏忿忿地带着薛瑶也离开了。院中于是只剩下岑樱与薛崇弟兄,薛鸣见她神情怔怔,不放心地道:“别在院子里杵着了,樱樱,我送你回去吧。” 他一只手轻揽着她的背,关怀之色备至。岑樱木木地转过来脸来,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眼却黯然无光。 其实她也不是为的姮姮要做太子良娣而伤心。 她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一直以来、也许被她刻意遗忘了的事。 她的闷罐儿,并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朝廷的太子,大魏未来的皇帝。 但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夫君,会听她唱歌、会帮她喂鸡割草、会虽然面上很不耐烦却一样同意了她的种种无理取闹…… 她从前并没有觉得他与在村中时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方才姮姮接旨,才明白了过来。 他不属于她,他会有很多的女人,从前的那些日子,也再也回不去…… 她就那么怔怔立着,欲哭不哭的,像没有魂的偶人,了无生气,又像块易碎的琉璃,娇弱可怜。薛鸣有些被吓到,焦急地摇她:“樱樱,你说话啊。” 她回过神,却还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怏怏不语。薛崇只觉好笑:“你不知道么,薛姮,一直是太子的未婚妻人选。” “本以为你回来之后,陛下会让你去做这太子妃。没想到……” 他冷眼睇她一眼,笑了一声,嘲讽之意十足:“看来,陛下是舍不得苛待县主,想给县主找个比太子更尊贵的乘龙快婿呢。” “兄长这是何意?”薛鸣疑惑地道。 只待来年元月初一太子就当登基,四海之内,除圣人自己,无有比太子更尊贵者。兄长他,何出此言呢? 薛崇却讳莫如深:“等着瞧吧。” 他神色阴郁,看向正房的方向——方才,定国公已领了薛姮进去,想必是有些话要嘱咐。 这一谈话就谈到了深夜。定国公难得地对这个便宜女儿表现出了久违的父爱,对她嘱咐了一通要以家族为重、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可拈酸吃醋云云的话,又留她在院中用了晚饭,直至亥时才放她回去。 薛姮一直心不在焉地听着,嗒焉自丧,心如寒灰。 便是上回册妃父亲也没和她嘱咐这么多,想来那一次,家里应当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世,笃定了那道诏书不会成真,却都瞒着她…… 而这次,她又怎么去见樱樱呢?她多喜欢她的夫君啊。到头来,自己身为好友,却要抢了她的夫君,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回到聆水小筑,房中已然点了灯,橘黄的微光在窗纸上熠熠如炬火明。 薛姮怀揣着心事进入门中,屋中窗下案前,已然坐了抹人影,她面色微白,嗫嚅着唇喃喃两声:“兄长。” 那案前坐着的正是薛崇,随手翻阅着一本刺绣纹样图本,头也未抬:“去吧。” 薛姮肩胛微微一颤,朱唇已血色尽失。 她什么也未说,安静地彷如青铜连枝灯上静谧燃烧的火烛一般,垂着头进入了浴室。 香焚兰麝,烛透绛纱。约莫两刻钟后,房中的侍女已经悉数退了出去,只余帐子上被烛光映出的交叠人影。 帷帐里,薛姮柔荑撑着他肩,坐于他身,腰肢努力地抛高又坠下,额上香汗微渍,打湿鬓角。 薛崇今日格外的沉默,手掌扶着她一侧柔若无骨的温软,静静感受着那一池秋水被他堵住,流溢不得。 “接到了赐婚圣旨,你今日倒是高兴。”他道,语音听不出喜怒。 这话答不答都很危险。薛姮又一次想起了那红着眼眶的少女,心里愧疚更浓。她满怀凄郁地摇头:“我没有。” 她本就占了岑樱的人生,不该再占有她所爱的人。况且,她也配不上…… 曾经她也期盼着能靠成婚摆脱这场噩梦,但若是以伤害无辜之人为代价,便是她的罪过了…… “没有?”他突然拧住一端水腻的圆滚,不顾薛姮突如其来的震颤,恶作剧地一拧,“吃得这样热情,还说没有。” “薛姮,你真是贱,哪怕他不喜欢你,也要上赶着给人家做妾是么?你是不是很得意?终于可以离开薛家?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别忘了,是薛家把你养到这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