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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大雨,明澜听着二楼的乐声专注的出神。 明澜给云昳建造的那玩意儿取了个名儿叫空谷幽鸣rdquo; 这名儿起的非常不实在,因为自从云昳死后,一到下瓢泼大雨,二楼就金戈铁马的,跟要索命一样,非常吓人,一点都不幽rdquo;。 尧月恨不得上去把二楼炸了,可明澜的耳朵构造约莫和别人不一样,她说这声音里面有世间百态,她喜欢听,觉得好听,尤其催眠。 尧月怀疑明澜耳朵不好使。 果然,明澜耳朵就是不好使了,不仅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十步之外男女不辨,百步之外人畜不分。 明澜丝毫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每日看起来身心愉悦。 请名医瞧了好几回都不管用,甚至每况愈下,到了后来,她身上其他地方也越来越虚弱,入冬的时候,连下床都不能了。 所有人都知道,女公子要去了。 明澜安慰手足无措的尧月:这一世本来就是偷来的,我大仇得报,如今心绪从未如此澄澈安详,安详的如同今天中午刚吃的那碟滑溜溜的芙蓉蒸王八一样安详。 明澜平常不贪嘴,每次死前,都对吃的很有执念,好像担心到了地下会挨饿一样。 尧月一边擦泪嘱咐侍从再给明澜蒸一条水鱼。 下了一场雪后,明澜死了,尧月守在她的尸体旁为她吟唱她们在这个世间初次见面时的那首曲子:海棠落,梨花凋,银钿委坠河塘色,一曲笙寒吹彻明月夜。红颜枯骨,百年寂人色。rdquo; 黑暗中,明澜的再一次拥有了知觉,她的身体不能动,意识海却非常的清楚,往事历历在目,曾经过不去的心劫,如今都在此刻豁然开朗,可惜她死了,若是还在沧溟教,大概又能突破一个瓶颈了吧。 冥冥中,她听到一个声音对道:明澜,你可知罪。rdquo; 我有罪,曾好逸恶劳,曾倒行逆施,曾横行霸道,曾锱铢必较,曾执念深重。 然诸君亦有罪,生而为人,谁又双手素净,谁又白璧无瑕。 天道亦有罪,罪在无所为。rdquo; 一道刺目的紫光落下来,落在明澜身上,明澜死去的身体再一次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疼痛,随后,又陷入更深一层的黑暗里。 很久以后,明澜很想穿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让自己回话的时候再好好想想。 天道大大问你话,怎么就不好好说,非要嘴贱一下,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上次类似于夺舍,这次直接就转世了。 明澜出生的时候,嗯,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了,最小的哥哥还在流着口水吃着手,故而明澜几乎是仓皇出世。 家里穷,孩子多,处处要争宠。 明澜活了三辈子的人了,自然不会被这些鹌鹑拿住,她靠着自己作弊一样的先天优势稳坐江山,大人偏心哥哥,明澜就用花言巧语收拢哥哥。 明澜一颦一笑,或者脸一沉都完全能把他们拿住。 家里的孩子们从小就屈服在明澜之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明澜是个妖精。 这一世,活的非常辛苦,常常为吃不饱肚子以及穷苦人家那些鸡飞蛋打的破事儿忧劳,可是明澜却非常适应,世道越是穷哭艰难她反而越是宁静。 她三岁的时候,别的小孩都在玩泥巴,明澜就会坐在石头上安安静静的呆着,看一片花的生长,摩挲着树轮的肌理,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爱吭声,家里大人还以为她是脑子不好使,先天痴呆儿。 明澜六岁的时候,她让哥哥抱着她去上学,哥哥进书堂,她就趴在门外面的树上,听夫子讲之乎者也,要是以前她那谁也不把谁放眼里的性格,定觉得夫子一些话是在胡说八道。 现在她觉得万物都有其道理,无论是善,是恶,若是世上真有天理不容之事,这四个字也就该消失了,所以老夫子讲的再狗屁不通,那也有他的狗屁道理。 哥哥二柱死脑筋,跟书本八字不合,恐有不共戴天之仇,明澜时常在树上偷听课,感天悟地,多少有了自己的见解,回家后就大方的给哥哥传授心得。 哥哥很崇拜她,听的很认真,果然效果惊人,哥哥在夫子检查功课时,一鸣惊人,差点被赶出书院。 夫子气呼呼的上门告状:你家柱子满脑袋的歪理要不得,这是在我们村里,倘若要是出去了,好则让人笑掉大牙,坏则惹来祸事!rdquo; 家里大人把二柱子打了一顿,二柱子自此不再听明澜胡诌。 明澜十岁的时候,她要经常做一些重活儿,但是家里还是一日比一日的穷苦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家里母亲的一个好姐妹在大户人家做工,看见明澜长的越发水灵,做了个中间人,那大户人家也喜爱明澜,五袋大米就把明澜买走了。 明澜走的时候,家里哥哥姐姐们哭的肝肠寸断。 明澜少有温情,冷漠了百八十年的心在鸡毛蒜皮的生活里一点一点溶解,但她心中那固若金汤的城墙也不是冰封一两天了。 明澜被卖到大户人家后不久便家道中落,几经辗转,明澜就被送进了宮。 从村子里出来后,明澜才知道,这个朝代叫大周,没有诸侯,只有天子,伦理风俗都已经很完善了,不像上一个世界那礼乐崩坏,豪放不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