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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玩刮刮乐破天荒地中了港澳五日游的大奖,还是那次旅行到澳门, 在赌桌上认识了已经杀红眼的韩宇栋。 韩宇栋那句“Y染色体自带的稳赢基因”让他眼前一亮,他崇拜道:“大哥, 我带的都是稳输基因, 咱俩互补啊。” 两人相见恨晚地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韩家出事后他还是在报纸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血雾弥漫的新闻里, 标题赫然写着“海市港口旁别墅小区内一家5口惨遭被害,大儿子侥幸逃脱”。 照片里的花圃太熟悉了,他在里面吐过,踩烂过一株山茶花。 他一路哭着到了海市,四处打探韩宇栋儿子的消息,蹲守了一个多月才在垃圾桶旁找到已经瘦脱相的韩恪。 韩恪衣衫不整,正蹲在地上说胡话。 蒋益一语中的地指出他现在的境地——凶手一天不落网,他在海市就多一天危险。 不然留他的命等他复仇吗。 韩恪意识游移,惊魂未定,虽然事发超过一个月,整个躯壳仿佛还泡在鬼蜮。 蒋益抱着抖动不止的韩恪,潸然道:“孩子,离开这个鬼地方,跟叔叔到昆州生活,也许换个环境,很快就可以把这些事情忘了。” 韩恪却只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蒋益人好赌,贪财,喜欢攀富结贵,跟韩宇栋当朋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向他开口借钱,从不会得一个“不”字。 可不该他问的事情绝对不会开口。 蒋益匪里匪气地说:“就算你命里带煞,不小心把我也克死,叔叔也认了。” 韩恪稀里糊涂就到了昆州。 小城市的街道四平八稳,地图上全是规矩的格子,只要沿着一条街走两个小时,就一定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的尽头。 没有沿海公路,没有港口,没有蛇形纹身。 * “你又做噩梦了。”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床脚传来。 韩恪猛地惊醒,五脏都在这场梦里生了尘。 那个发出声音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桀骜里都是孤清,瘦得像麻杆,1米七左右,懒懒地趴在木床上。 他的后颈刚纹了一个模糊的图案,还在结痂。 韩恪对着他说:“你拿到U盘了吗?” “U盘U盘,我都回那房子百八十次了,根本没有找到,你想玩死我吗。” “小武,我刚才还说什么梦话了?” “你在广告牌上看见一个‘武’字,就给我起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少年一脸不满,并不想回答问题,“武玮,经文,荡平四海,我就叫武纬平怎么样。” 韩恪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小武时的样子,6月1号那晚,他眼底蒙着血气,被警察从卧室抱出,他在剧烈的颤抖中,看见小武正背着手,在每具尸体旁查看,血腥味好像点燃了他的血液,手脚都有点疯癫。 当时韩恪对着他用力发问:“是不是你干的?!” 小武摊手道:“你觉得是就是喽。” 警察一脸忧色,自言自语说:“唉,可怜,都对着空气说话了。” 他们拍现场照片的时候,韩恪蹲在角落,眸光在鞋上的血滴凝聚,小武也用同样的姿势蹲着,假装哭得悲痛欲绝,哽咽难言,最后冲韩恪做着鬼脸,在他的心口用尖刀碾磨。 小武反问他:“如果是我杀的,不也就是你自己下的手吗。” 韩恪悲不自胜,整个人踏进了霜风凄紧的极寒之地。 有区别吗。 “蒋维!韩恪!” 蒋稥稥益醉醺醺地开门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白酒,一个户口本,手舞足蹈地说:“没想到在我的户口本上,还能多一个人,这辈子值了啊。” 韩恪不知道他值什么。 “你刚才叫我什么?” “蒋维。” 韩恪走到更简陋的客厅,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户口本,寒光一闪,“你不会未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名字改了吧。” 这名字……有点难听。 蒋益酒气有点大,脸色更是说不上来的红润,骄傲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所以给你起了个单字‘维’……” 韩恪愣了愣。 他不知道是“儿子”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词给他的触动更大,还是蒋益把字搞错了给他的触动更大。 他只有14岁,却不知道继承了谁的森冷,笑和不笑都殊途同归——猫狗见了都要绕道走。 亲戚们都说等他长大,肯定是让“寒冬冷库”起死回生的一把好刀,原理类似于“五运六气”,命格带冰的人,天生就是吃冷库这碗饭的。 这声“儿子”却给了他很长时间都没能体会过的温暖,他动了动嘴唇,突然原谅了蒋益私自改名这件事。 “韩恪”这两个字太毒了,既寒又克,冰入骨髓。 改了也好。 蒋益肯定考虑到了他的人身安全,毫不吝啬地赠予他自己的姓氏,生日也改成了1997年11月11日。 是一个丧失了过去的人。 改名、落户,必然花费了大量的人情和周折,他跟自己素昧平生,只是凭借跟父亲赌友的关系,给了他一席安眠之地。每天要从棋牌室赶回来给他做饭,怕他初到昆州口味不合,还特意学做了几道家乡菜。 韩恪在户口页的“蒋维”二字上摸了又摸,抬头道:“蒋叔叔,以后你不用回来给我做饭,我可以学着照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