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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上说“情之一物,穿肠蚀骨”,可这穿的何止是肠,蚀的又何止是骨?!简直比拔出内丹还要痛苦…… 过了好久,我才终于消停下来,想起前几日在城里买了不少酒。 今日皓月当空,银辉倾洒下,处处疏影横斜。我翻上树影深处的一个小石头,打算将之前买的忘忧酒唤出来,一伸手,出来的却是一个白瓷神像,是那日我买的白帝像。我心中又怒又痛,猛地将神像扔进了水里。我专心捻了个决,这次出来的终于是忘忧了。可看到这忘忧,又让我想起那日与白逸游城喝酒的模样,心中更是痛楚不堪。 我手中用力,将酒壶捏成另外的模样,又随意从岸边用法力摘来许多小果子,将它们捏碎了扔进壶里。 “好了,这就不是忘忧了,不是和他一同喝过的酒了。” 话未说完,泪已经先流了出来。 我仰头大口喝起来,又麻又辣又酸又苦又腥又涩……千百种滋味于一体,真是我尝过的味道最糟糕的东西了。可它终究是酒,是一醉能解万古愁的酒。 我对着皓月银辉、秋晚江风,将酒喝了一壶又一壶,终于有了醉意,也终于信马由缰地将我与白逸之间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想得太多罢了。他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白仙,而我,只是个全身沾满脏污的逃命小妖。从始至终,都是我奢求了。 酒继续一口接着一口,一壶换过一壶,我的脑子也越来越沉,脑中关于他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赤云桥初见,他吹着清丽舒缓的笛曲而来,繁艳的昆仑盛景都化作了他的背影。他说:“六界混战,昆仑更甚,诸位初来此地,不妨先寻一处师门修炼。”他回头冲我微微一笑,犹如刹那间春回大地、百花齐放,让我不自觉陷入那清雅又灿烂、温柔又淡然的笑容里。 驺吾洞中,他从驺吾的利爪下救了重伤的我,我的头贴在他坚毅宽阔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莲香味,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进乐灵谷那日,我惊叹于人与妖和谐的画面,他说:“灭世之战前,六界就是如此。”他的眼神中透着一往无前的光芒,让我开始了对未来的向往…… 白帝会那日,他说:“有些事,越是看起来艰难,就越应该有人去做。”那一夜灯如星海,他的眼中装满了对六界众生的悲悯,而我的信仰也开始生根发芽…… …… …… 我们之间,不,是他给我的感动太多太多,多到似乎已经超越了男女之爱。 其实,此生能遇上这样一个人,能有那许多同行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万幸了,怎能奢求更多呢? 这般想着,我便感觉轻松了许多。 其实能尝一尝这情的滋味,也是甚妙的,他虽给了你所有人给不了的痛苦,但也曾给过你所有人给不了的欢乐。如果要给这一段妄情画上一个句点,我想说,白逸,谢谢你曾来过我的生命里,让我看到了更璀璨的星河,更高远的天空。也谢谢你让数千年来只会逃命的我,有了再次返身直面危难的勇气。 想开了就好多了,虽然心口依旧沉沉地隐隐作痛,但书里都说,时间会将我治愈,那么便没什么可怕的了。我翻身跃入水中,打算顺流而去,却突然想起来跟小吾和清灵的约定,此时已近子时,还是等跟它们汇合后再走吧。 我游回洞外,静候小吾和清灵来。洞内不时传来白逸的咳嗽声,每每听得我十分紧张,但我不想再上去,不想让自己太过尴尬。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闷咳,我心一横,朝洞中游去。不就是面子嘛,这么多年来我没要也没死,不就是我爱他,他爱别人么,有什么可尴尬的,感情这东西又不是法术,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再说了,就算是法术,也有指东打西的时候…… 我脑子越想越糊涂,干脆不想了,加速游了上去。我从深潭中跃出,却见白逸已经没了踪影,而他刚才坐的地方,半盘着一条伤重的小白蛇,大概有我手腕这般粗细。说它是白蛇,却与一般的白蛇不同,它的鳞片并不是常见的乳白色,而是纯白中透出微光,就像直视太阳时看见的那种莹白。鳞光闪闪的,很是漂亮。它的头上有两排小角,却不像记载中龙的样子。它的头后还有两层类似羽鳍的东西,薄薄的几近透明,只是边缘处隐约泛出金色,一发怒就会竖起来,有种既柔美又阳刚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的蛇尾处多了两条细细的尾鳍…… 泪水再次奔涌而出,这条小白蛇我再熟悉不过了,原来他……真的是小白。 小白听见声音,虚弱地抬起头来,见是我,露出朦胧地笑来,缓声道:“看来是真的不行了,都开始有幻觉了。” 清雅纯澈的声音,也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我终于明白它当初为什么不说话了。记得那时候,它做噩梦钻了我怀里差点被打,给它烤火以为我要吃它,还让我下水把它抓了回来,还有矜羽来的时候,我还说它是我的宠物,还帮我收拾饭后的垃圾……还有那些巡视的重明鸟,原来不是来抓我的,而是来找重伤失踪的它……我那时候还以为它想跟人打架,把它装进了衣服里…… 想到此处,我又哭又笑,白逸啊,你傻不傻,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当初将我带进乐灵谷,还要别扭地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刚才,又是用了将我推开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