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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门熟路地从某个柜子里取出医药箱,那是她今晚刚刚整理过的东西。 “先涂点碘酒,忍一下。” “谢谢。” 夏云看他一眼,又将注意力迅速放回到伤口上。陆一帆的过分客气让她很不适应,甚至……有点讨厌他这样。 “明天我会和陈阿姨说好,以后每晚临睡前,会在你床头柜上放瓶矿泉水。” “好。” 两天前,夏云和家政公司重新签订了陈阿姨的用工合同,从每天的钟点工,改为了全天家政服务。 “夏云。” “嗯?”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到了北京给我电话报个平安。” “嗯,好。” 陆一帆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除非仔细去听,才能发现他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微弱波动。那波动是另一种心跳,会把心脏掏空的那种。 夏云的眼眶又开始发酸。她眨眨眼,逼退眼里湿意后,轻轻为对方包上了创口贴。 “夏云。” “嗯。”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不客气。” “我觉得——”陆一帆忽然用一种极为轻快的口吻说道:“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和星野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啪!眼泪还是滴了下来。 夏云迅速抹了把泪,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嗯,知道。” “其实,”陆一帆略作停顿,“上次你的不辞而别,我是有些气的,不过——”他又笑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们就算扯平了。” 啪!又是一滴泪。 “好了,早点休息吧,玻璃杯明天让陈阿姨来处理吧。” 夏云胸腔发胀,嗓子发紧,她不敢说话,因为一旦开口,对方就能听出她在掉眼泪。她只能“嗯”一声,算做回答。 “我有点累,那我先去休息了。”陆一帆先她一步起身,目光有种可怕的空洞。他没等对方说话,已独自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夏云泪眼朦胧地看他走远、进了房间,最后关了门。 她愣怔好久,铺天盖地的孤独感涌过来,淹没她。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半天才缓缓起身。 回到卧室,她怔怔地拭去眼泪,随后轻轻关上了门。从来的那天起,她就没关过这扇门,她总担心他有事的时候,自己会听不见,会赶不及。 但她没想过,临到要走了,她会关了这扇门。 就像,他也关上的那道门。 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和着泪水一并迸发出来。她再也不必压抑自己,不必哄骗自己,她所有的克制,都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失效了。 另一间房。 一个习惯了控制情绪的人,一个从不暴露心境的人,正在经历他自己的内心风暴。 床沿边,陆一帆唇角紧闭,头颈低垂,犹如一个耗尽生命的人,正在残喘最后一点能量。长久的沉默后,他缓缓睁眼,而后又闭上,又睁开,最后,又闭上。 他还是妥协了。 因为那一片朦胧与空茫,让他丧了底气。 。…… 翌日一早。 “陈阿姨,这是我做的一周菜谱,上面用红笔化了线的,是他比较爱吃的。” “陈阿姨,他的贴身衣物我都做过分类了,衣服在第一格,裤子在第二格,你整理的时候也这样放,他自己要用的话就知道怎么拿了。” “陈阿姨,他的手现在不用固定板了,每天有两种药,一个喷的,一个涂的,我单独放在这个盒子里了,你记得每天给他用。” 客厅里,夏云仍在事无巨细地交代工作,有些事她担心陈阿姨记混淆了,又或是遗忘了,还特别留了便签条。 “对了陈阿姨,麻烦跟我来一下。” 夏云又带着阿姨来到了阳台,“这个烟灰缸是固定放在这个柜子上的,你每次清理的时候,记得还是放回老地方。还有,这里——”她指着柜子一角,“烟灰缸放的时候一定要卡进去,这样就不会碰掉了。” “好的,都记下了。” 陈阿姨看着夏云,心说交代的这么仔细,这是又要走了吗? 书房里,陆一帆手上的烟正在安静地燃烧,房外的对话声不时传进来,他几次想要关门,却迟迟没有起身。 临近中午。 卫生间里,夏云正在用冷水洗脸,昨晚哭的太久,她的眼睛肿了。 镜子里,彻夜未眠的她看上去十分憔悴,眼眶是红肿的,面颊却是消瘦的。她最后照了一次镜子,努力挤出一抹笑,心说真的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她拿上包,来到书房门口,终于叫出那人名字:“陆一帆。” 第85章 门内,陆一帆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颤,听到夏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机场了。” 他终于起身,在一片空虚中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好。” “那……我走了。” “夏云。” “嗯。” “我送送你。” 陆一帆掐了烟蒂,步履沉缓地走过去。 夏云眨眨眼,刚被冷水缓解过的眼眶再次酸胀起来。她伸出手,虚着力道扶住对方手臂,“好。” 两人来到门厅处,正在准备午餐的陈阿姨从厨房探出身来,“夏小姐,你这就要走了啊,要不要吃了饭再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