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囚徒对谈
该办的事都办的差不多,回到宿舍后,卿言一整晚都在想暗杀的事。 “乔可飒的资料没什么问题。关于探监,最需要注意的人是田小萌。”她回忆何梦露说:“她原本是李富强某个边缘产业里的一个带货女主播,后被李富强看中,成了李富强包养的情妇之一。在李富强伏法后,她因组织卖淫罪和洗钱罪被判有期徒刑九年。作为直接和李富强有关系的人,和王贇才之间有联系也不奇怪。” “只不过,”何梦露又补充道:“她服刑这一年以来,都没有家里人来探监过。” 如果下次的探监日有人来见田小萌,那么实际上是王贇才给她安排任务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其他人——任何被探监的人都有可能。甚至被探监的人只起到传递消息的作用,实际动手的是监狱里的其他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范围太大了,卿言想。 唯一的优势,就是王贇才不知道何梦露和卿言的实际关系。田小萌这个信息点已经是卿言不通过何梦露很难自己打听清楚的消息,更别提查乔可飒这个监狱第二大信息来源的底。如果王贇才没有用田小萌杀人的打算,卿言就连这一步优势都失去了。 只要是王贇才在背后操弄的事,就不太可能按照卿言的期望发展。对此卿言已经吃到过深痛的教训。也许她和年轻的王贇才思维方式真的很像也说不定,所以王贇才总能把卿言的每一步防备都看得透彻。这足以把卿言的每次以命相搏都碾成垂死挣扎。 她迫切地需要走出王贇才绝对想不到的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乔可飒刚见到卿言,就上前盘问:“还真是何监狱长要你过去?” 卿言反问道:“你不是监狱百事通吗?怎么这种事还要问我。” 乔可飒一脸心急:“哎呀快说,我和芳姐打赌了一桶泡面呢!” 泡面可是监狱硬通货,虽然比不得很难搞到又很容易被搜查的违禁品,但吃久了监狱的饭菜,谁都想尝尝别的味道,即使这玩意没什么影响。而女监还有一个特殊情况,就是如果外面的家人送的物资不及时,卫生巾这样的卫生用品是需要自己花分数去买的,谁都怕遇上紧急的时候,所以泡面这种能在小卖部用分数买到的东西,如果能不花自己的分数就更好了。 卿言回答:“就是何监狱长想见我。”话说出口,她的心情变好不少。 乔可飒却糗着一张脸,想必是赌输了:“什么呀,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这样就能被关进单间,躲过文秀姗呢。” 电视看多了吧你。卿言笑:“我躲她干什么?” “牛啊卿言。”乔可飒对卿言的云淡风轻一脸不信,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 卿言也不算吹牛。 她特意问了问文秀姗和她的两个跟班会被放出来的时间,何梦露答早上晚上都行。 然后又重点提到,为了卿言的安全着想,监狱里的所有老式摄像头都更新成360度无死角的新款式了,还带夜视功能。 “如果再发生斗殴事件,可就不能以监视器没拍到为由免除禁闭了。”何梦露说。像是办公室、禁闭室、对谈室这样经常独处的地方,监控关掉还有办法糊弄过去,监狱内部的监控就不能随意关闭了,即使何梦露有这个权限,也需要通知在监控室值班的下属,容易引起警觉。 卿言点头,她本来也没打算打服文秀姗,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又不是香港电影。 文秀姗估计也挺惊讶的。她刚被放出来,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就被领到一个小对谈室。 她对这里可不算陌生。 小对谈室通常被用于对特定犯人的信息告知,比如家里传来了什么消息,或是当下有什么案件需要犯人配合,又或是回复在《新生报》上投稿文章的犯人之类的。 当然,被狱警认定不配合改造的人也会是这里的常客,她们会在这里进行一些一对一的沟通,直到犯人能够写出一篇思想进步态度诚恳的悔过书为止。 对于文秀姗来说,这是仅次于禁闭室的可怕地方。以她的文化水平,没有半天时间她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文章,可偏偏她又作为不积极改造的典型分子,隔叁差五的被叫进来对谈。 在没病没灾的时候,对谈室尚且让她憋屈不已,更别提现在。 她后槽牙被卿言打掉,脸上的肿还没消,张嘴都费劲,丝毫看不出监狱大姐头的威严。一路上与她打照面的犯人和狱警都忍不住笑她,只不过犯人都在偷笑,而狱警笑得比较明目张胆。 文秀姗早在心里把卿言杀了一百遍。可无奈的是,她发现在小对谈室里等她的,就是这个煞星。 她紧瞪着卿言,恨不得扑上去把她掐死。但她又顾及着卿言身后的摄像头,以及门边跨立的狱警,只得作罢。 “你想干什么。”她嘴都张不开,只能哼哼唧唧,勉强吐露出只言片语。 “叁位坐坐坐,别客气。”对面的卿言倒是一脸假笑,声音诚恳地让人不舒服,热情得跟请人吃饭似的:“文姐,我觉得咱俩之间有点误会。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又分什么拐卖犯还是杀人犯呢?前几天是我冲动了,我向文姐赔罪。” 文秀姗牙疼的厉害,挥挥手让左边的跟班替她开口:“卿警官啊,您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卿言与何梦露达成统一战线之后,心里装了些正向情绪,暂时的低头也不再像是孤军奋战时被压着跨过底线的感觉了。她又有了些许底气在底线的边缘反复横跳,不再为了证明自己还能撑下去而冷硬的与外部环境对峙。 “哎。”卿言做作地叹气,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前些天的事,我也有反思过。监狱长还找我谈了话,让我深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是死刑犯就可以不和狱友保持健康向上的关系。监狱长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内心,所以我特意向监狱长申请,和叁位提出和解,并且与叁位一起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共同进步。” 这人,想减刑想疯了吧。文秀姗捂着腮帮子在心里骂道,你妈的,谁跟你丫共同进步?! 卿言又说:“为此,我熬夜写了一份深刻的检讨,很深刻,当然也希望叁位狱友能够对我进行批评和指正。” 说完,她就从狱服兜里掏出一块跟烟盒差不多厚的对折信纸,清了清嗓子。 “你这……一共几页啊……”负责发言的跟班都惊了,她看着卿言展开手上的信纸,但那摞信纸好像没有变薄多少,厚度依旧很惊人。 更可怕的是,信纸上的字密密麻麻,还是正反面的。 “二十八页,正反都有。”卿言说,“我都说了,很深刻。” 其实只有最初的两页和最后那页内容是她自己乱写的,其它信纸都是自习室捡来的废纸。 她昨天特意向何梦露问过了文秀姗的事,知道她文化水平低,却极度自负,且性格暴躁,没有耐心,最折磨她的事不是单独关禁闭,而是对谈和写检讨。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普通的关禁闭只是将犯人和其他犯人隔开,单独关进水饭房,不出意外并没有诸如挨打叁天还不给饭吃的特殊待遇。 果然,文秀姗的脸色更难看了。 文秀姗这种带着伤的情况,本应该禁闭结束后就带回医务室复查,可卿言特意要何梦露将她放出来后就立刻送到对谈室来,意在继续增加她难以忍受的程度。 “文姐,你……还好吧?”卿言慢条斯理的读了几段之后,又故作关心的皱眉问,语气假的要命,恨不得每个字都能点燃文秀姗成倍的愤怒。 “废话!我打掉你的牙试试!”文秀姗也顾不上疼,站起来对卿言吼道。 当然,这次失控加重了她的伤势,几乎疼的她眼泪掉下来。 死丫头,别太嚣张!她捂着腮帮子心里骂,等老娘养好伤有你好果子吃! 卿言做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其实吧……” “我也有考虑过文姐的情况。”她说的很真诚,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所以对监狱长提出过,希望能够照顾一下文姐的伤势。” 说的好像不是自己打的一样。文秀姗瞪视她,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 卿言刻意的拿腔拿调,每半句话都撩拨着文秀珊的不耐烦:“可是这何监狱长说啊……检讨书是少不了的。特别是文姐这种……常写检讨书的犯人,写出比我这篇更长更深刻的检讨应该不是难事吧?所以何监狱长下了最后通牒了,要文姐您叁位各交上一篇不少于二十八页的检讨……” “正反面。”她又补充道,“何监狱长要亲自看。” 文秀姗差点吐血了。 二十八页检讨,还正反面!何梦露知不知道什么叫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啊?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卿言,看着老实巴交,倒挺会巴结监狱长的。二十八页,也亏她写的出来! 卿言又说:“所以我想啊,我这不是……对文姐有愧吗?所以我替文姐打点了狱警。只要您叁个人留一个人在这写完这叁份检讨,其他两个人走了,狱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权当这事儿就过去了,怎么样?” 文秀姗狠狠盯着卿言手上的信纸,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在信纸上烧出个洞来。卿言的狗腿模样固然可恶,可这话是在明示她有机会赶紧离开这个屋子…… 她又一挥手。负责发言的那个跟班立刻心领神会,对一直没吭声的跟班说道:“你留下。” 两人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瞪一眼卿言。 卿言见她们离开,这才扔了那一摞废纸,将谄媚的笑收了个干净:“所以……你就是文秀姗的两个跟班里不受重视的那位。我们谈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