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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渊不语,而是领着她回了书房,走向书柜。 沈寂一怔,下一瞬便见他手指轻动,开了柜壁上的时令锁。 毫无防备地递与她一摞文书。 沈寂下意识低头去看。 在瞧见那几行字之时瞳孔微缩。 这是……这是有关林家退兵一事的诸项纪录,罗列了种种疑点。 沈寂指尖骤然冰凉,捻着那文书的边角,神色僵在那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也发现了沈家和林家的关联?还是更甚,他发觉了自己是谁?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又听他开口:“这是我这么多年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再三想来,仍觉得当年林家一案疑点颇多,故而这些年也做了一些调查。我信任你,所以将这件事交给你,你可愿替我去查明此事?” 沈寂怔了半晌,攥着文书的指节泛白,良久才艰难开口:“林家一事已经过去太久,当年又是由殿下一手接管,如今就算查明有异而要翻案,对殿下的名声无益。” “虚名罢了,哪里会有林家的清白重要。若是我错,我便亲宣天下,任天下唾骂就是,以偿林家经年之苦。” 沈寂看了他良久,心下情绪翻腾。 她宁愿希望他做恶人到底,这些事她本有自己的筹谋,林家的清白原就不需要他帮忙查明,彼时她会自己去翻案,再让段渊付出应有的代价,一切顺理成章。 血债血偿,一笔笔账清清楚楚。 如今木已成舟,株洲和林家的万千人早已成为万千黄体中的孤魂,明明是他当初一手谋划,如今他这份迟来的忏悔,又算什么?他又能填上账中的哪一笔? “沈寂,若是你也不愿意,这份清白恐怕我终生都难以还给林家了。” “我知道了,”沈寂垂眸看向手中的文书,忽然笑了下,温声道,“我在帮殿下查明此事之前,还有一事想同殿下确定。” “你说。” “殿下说林家或许蒙冤,”沈寂静静地抬头望向段渊,眸中神色平静温和,像是在询问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那这份怨屈,可与殿下有关?” 第50章 雨夜 段渊微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他眼眸中的颜色很深很复杂,又很沉默。眼底些微的光亮像是日月在荒无人烟的寂野云岚后,经历漫长又漫长的掩盖,终于因为风沙现了踪迹。 又像灯烛之火,费了经年的力气,才终于聚到了一处。 气氛静到让她的呼吸都开始发滞的时候,段渊终于开了口。 “当年一事,是林家领军兵退津阳,一路退至株洲,边境驿站截下林将与西梁互通的密信,证据确凿。父皇震怒,认定林将领军谋逆勾结敌国,遂派我处理此事。西南一带,一直是容将军管辖,我便由他去了株洲,”段渊薄唇轻动,似是微叹了口气,继续道,“以逆贼之名处理了林家和涉事的万千人。” 沈寂一直垂头听着,神色仿佛半分波动都无,若是细看却能发觉她细长的眼角,蔓延出血一样的鲜红,一如当年的株洲城那般触目惊心。 “素来听闻林家向来以忠孝为名,不知如何会勾结外敌?”沈寂声色如常,只是沙哑了些。 段渊静了一瞬,而后缓道:“林家从边境退兵一事辩无可辩,何况当时那封密信,亦是刻着林将的亲章。” 沈寂骤然抬头,目光凝着段渊。 段渊声线放轻,垂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蹊跷。”沈寂淡应便收了声,压制住声音里微微的颤抖。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蹊跷。那封密信来的实在太过于恰到好处,只是刻着林将的亲章,让人很难不相信。”段渊缓道。 “亲章,难道就不可以仿刻吗?”沈寂似乎轻笑了一声,回应道。 段渊盯着她,随即反问一般:“可以吗?” 沈寂微怔,抬起头,恰好对上他深到让人心口发慌的目光。 “可以仿刻吗?”他又问。 沈寂心口一震,想起当年父亲收到的那封印着容将军私章的手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才缓缓道:“私章这种东西,一般自然不会为人所见,只有用于加急的密函上来明示身份,但若是有心人想做手脚,也是可以仿刻得来的。不过一般人都不会让私章离手,所以就算是旁人仿制印下,也定然会和本人的私章有所出入……” 沈寂话还未说完,便见段渊抬了下手,“在这摞文书里。” “什么?” “当年收缴的印有林将的密信,还有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东西,我能收集到的,都在这摞文书之中。”段渊转过身,开口道。 听他这话,沈寂捻着手中这摞分量不轻的文书,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应了一声。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殿下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我做就好。” 沈寂拿着那些文书退出书房,一路走回去只觉得手上发沉,待回到自己屋中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半晌回过神来时,发觉指尖都因为鲜血的涌动而热胀地跳动,酸疼中带着麻木。时刻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来不及想段渊是什么样的意图,她坐到桌案前,轻轻翻动着这些文书。一页一页地审阅过去,才发现确实如那人所讲,他已经尽他所能地收集了一切有关的记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