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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手很巧,会写字,会做很好看的衣服,会做很好吃的糖酥酪。 每次阿七穿着娘做的新衣服,都会让众人艳羡,尤其是他穿着新衣服,拿着糖酥酪的时候,不止是让人艳羡了,还让人眼馋。 那香味太诱人。 母亲心善,会做很多糖酥酪,让他跟那些小伙伴分享,所以在村里他是孩子王,都围着他,因为他有好吃的糖。 阿七以为自己能一辈子这么幸福平静的长大,但是美好的憧憬很快被打破了。 至今为止,他都清晰的记得,那天是九月九,重阳节。 天空很蓝,白云闲散零落,和风惠畅,山脚处有桂花的香气。 母亲一大早起来忙着做重阳糕打算给祖父送去,他蹲不住,和几个平常一起玩的小伙伴去山脚下摘桂花,拿个小篓子,将桂花捋下来带回家给母亲晒干,做桂花糕用。 母亲做的桂花糕也好吃。 当他姓高采烈挎着一篮子桂花回去时,就听到了村里的哀嚎,哭喊,惨叫…… 村口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都是他认识的。 每个人身下,都是一滩血,氤湿了草地,遮住了青草香。 同行的几个小孩子吓坏了,下意识的往哪个村里冲,只有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抄了小路回去。 回去时,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父母均不在,但是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血,干涸到泥土里,变成深褐色…… 他努力,强自稳住,悄悄的爬到一处高一点的山坡上往下眺望…… 村里起了浓烟,那帮劫匪搜刮完,烧村了。 点火后,那帮劫匪猖狂而走,带着放肆,刺耳,邪恶的笑声。 他又急急忙忙的冲下去,火势蔓延极其迅速,他无法冲进去,看看父母是否还活着。 正当他绝望之际,他远远望到一众尸体堆下面,有一只胳膊搭了下来。 那胳膊上穿的应该是杏色的襦裙,袖口绣了许多紫茉莉,争相斗艳的开着。 人堆着人,像是随意堆放在一处的苞谷,他无法看到脸,可是仅仅看那一只手,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是母亲。 因为母亲今天穿的,是紫茉莉杏色裙,袖口衣襟,全是鲜艳的紫茉莉,他早上,还亲口夸过,很好看的紫茉莉。 地下还有一个孩子,扎着两个可爱的辫子,毫无生气的躺下地下。 火光越窜越高,隔绝了他的视线,燃烧完了一切。 他成了孤儿,流浪者,四处偷,抢,为了活着,为了长成大人,有能力复仇。 直到被人贩子掳了去,被当时的领队看中,买走了。 而后就开始了漫长且艰辛的暗卫生活。 暗卫训练是残忍的,唯一能让他咬牙坚持下来的,就是复仇的信念。 当他第一次圆满出任务回来时,他就开始留意当年的劫匪了。 最后,在一次出任务中,顺带了解决了当年的那个山匪头子。 挑断了那几个人的手筋脚筋,然后,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寨子。 一如当年他们放火烧了村子一样。 他亲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他寥寥几句便讲完了,声音无波,但双儿仍然察觉到他提起母亲时,语音里微微的颤意。 没有那帮土匪,他会是一个阳光快乐的少年。 有家人陪伴,有朋友相聚,鲜衣怒马的少年。 双儿只觉得心口有些沉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慰。 黑夜里,皎皎的月光自头顶上洒下来,她一抬头,能看到卫无绵密的眼睫落下的浅浅阴影。 还有一向冷淡的眉眼里,氤氲着的一丝忧伤。 她眨了眨眼,突然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 很轻,似乎还带了点讨好安抚的意味。 她想赶走他眼底的忧伤…… 卫无一怔,然后抬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动作轻柔…… 然后扬起马鞭,马儿又开始疾速的奔跑了起来。 两人到了郡守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 将马儿丢给小厮牵去马房,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绿芜苑。 身后的小厮见状,搓了搓胳膊,内心一阵恶汗。 又是一对儿断袖。 将马儿拴好后,又去和其他守夜的小厮八卦了。 绿芜苑很大,双儿的房间和卫无的房间是正对着的,中间隔了宽敞的院子。 到了院子,双儿说了句晚安,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儿,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了,以后会好的,会好的。 她这会儿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 卫无却听得受用,嗯了一声,“都过去了,回去休息吧。” 双儿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卫无就静静的立在那儿,双手背后,看着她进了屋子后,才转身回去。 ~~ 小姐和姑爷都三天了,还没回来。 双儿在屋里盼啊盼的,眼睛都快望穿了。 卫无见她无聊,便拉她去学骑马。 双儿终于不巴巴的等着小姐啥时候回来了。 注意力全放在骑马上了。 真正骑马,双儿才叹息啊。 果真应了那句话,看着容易,学起来难啊。 以前都是卫无坐在她后面,她踏实,可以享受疾速奔跑带来的畅快,但是当自己坐上去开始学骑马的时候,双儿才知道,骑马不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