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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永嘉帝只能躺在龙榻上。陆明玉进了天子寝室,也不会惹来什么流言蜚语。浓烈的苦涩的药味,混合着难以形容的闷味和淡淡的臭气,迎面袭来。 陆明玉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如常,走到龙榻前九尺之地停下:“儿媳陆氏,给父皇请安。” 永嘉帝侧着身体,目光落在陆明玉的脸上:“陆氏,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一叶(二) 往日高高在上威严赫赫的天子,如今只能躺在床榻上。想翻个身,都得要身边人伺候。再摆出什么天子架势来,没什么可惊惧之处,只显得可笑。 陆明玉心中哂然,面上不动声色:“儿媳远道从江南回京,惊闻宫中变故,心急如焚。唯有亲眼面见父皇,才能心安。” 不等永嘉帝吭声,又说了下去:“父皇信重梁大将军,将宫中安危皆托付梁大将军之手。不肯见任何人,只令梁大将军守在龙榻边。” “这份信重,令人动容。” “不过,儿媳以为,此事不妥。梁大将军对父皇对朝廷的忠心,儿媳并无疑心。只怕有心人从中作祟,放出流言中伤梁大将军。” “父皇若真的爱惜梁大将军,也该为梁大将军的声名和日后着想。至少应该留一个能节制梁大将军的人。” 言词犀利如刀,嘴笨的梁大将军哪里是对手? 永嘉帝心中冷哼一声,淡淡道:“照你这么说,朕应该让谁来节制梁大将军才妥当?莫非你打算毛遂自荐?” 陆明玉似乎没听出永嘉帝话语中的讥讽,坦然道:“儿媳正有此意。” 永嘉帝:“……” 梁大将军:“……” “儿媳是大魏太子妃,太子殿下远在江南,儿媳在宫中可以代殿下说话行事。”陆明玉侃侃而谈:“这是其一。其二,儿媳有自己的亲兵,自问身手不弱于梁大将军。万一有什么变故,儿媳也能领人前来救父皇。” “儿媳一片孝心,望父皇成全。” 永嘉帝被儿媳的一片“孝心”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梁大将军深呼吸一口气,出人意料地附和道:“皇上,臣斗胆说一句。臣以为,太子妃娘娘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永嘉帝瞪了梁大将军一眼。 碍着陆明玉也在,有些话难以出口。不过,永嘉帝的怒意和不满,清晰无误地表露了出来。 陆明玉没有纠缠此事不放,张口说道:“五弟在宗人府中毒身亡,其中疑点颇多。儿媳有些猜测揣度,想禀报父皇。” 永嘉帝目光阴沉:“哦?你有什么猜测,不妨说一说,朕听上一听。” 陆明玉和永嘉帝对视,不疾不徐地说道:“儿媳以为,刺杀太子一事,绝非五弟所为。五弟从头至尾,被人哄骗利用,先是为人顶罪。进宗人府的时候,暗中藏了毒药在身上。” “钱家人的尸首在葛公公的宅子里被人发现。牵连到五弟,刑部的人定会去地牢问询。五弟趁着此时服毒自尽,谁都会以为,此事是母后或殿下暗中令人动手。” “这个人,利用五弟,布下了这弥天之局。就连父皇也被一叶障了目,根本没猜疑到这个人的身上。” 永嘉帝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冰冷:“陆氏,你这么猜疑,实在可笑。” “阿昊对阿昌疼惜爱护,兄弟情深,众人都看在眼底。别人会害阿昌,唯有阿昊不会!” 永嘉帝说得斩钉截铁,陆明玉声音淡淡地应了回去:“这才是这一局最可怕之处。李昊设这一局,不是一两日之事。或许是两年前,甚至三四年前,他就开始慢慢布局了。” “能成功刺杀太子最好。便是刺杀失败了,他也有后续诸多应对的手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五弟直到临死前,也没想到,那颗毒药是真的。李昊定是骗了他,说那毒药是假的,只会令人有中毒的症状,根本不会损伤性命。到时候将此事都推到母后和太子身上,他们兄弟就能脱罪。” 说着,又看向梁大将军:“梁大将军,这桩案子,父皇交给了你。你不擅长查案,不过,可以从刑部调用有经验的仵作,仔细为五弟验尸。只要在尸首上发现藏毒药的地方,就能足以证明母后和殿下的清白了。” 梁大将军也是一脸震惊错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太子妃娘娘这番话,乍听荒谬。沉下心来一想,竟也有些道理。 只是,仵作查验尸首,都要细细解剖,最后再缝合起来。 李昌生前中毒,死后还要被验尸,连个全尸都没有,着实也够惨。 永嘉帝目中射出怒焰,一字一顿地说道:“好。朕这就下旨,令刑部仔细查验五皇子的尸首。” “陆氏,如果真如你所言,椒房殿和东宫皆可解封。如果不是,朕就治你妄言之罪!” 陆明玉目光平静:“如果儿媳猜测有误,令五弟死后遭罪,儿媳甘愿领罚!” 永嘉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退下吧!” 陆明玉行礼告退。 陆明玉走后,寝室里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过了许久,永嘉帝才冒出一句:“梁战,传朕旨意,令刑部朱侍郎带着仵作去为五皇子验尸。” 梁大将军拱手应下。 永嘉帝面色十分难看,又挤出了几个字:“以你看,此事是不是阿昊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