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解脱
我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跟晓雨交代，难道告诉她，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痛苦么？ 想着这些，我便觉得自己的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一般，落寞的低着头就朝着楼下走去，外头的天空已经漆黑，如果没有零星的几盏路灯，我只怕都不知道怎么走出这片漆黑的民房。 一路蹙眉沉思，到了校门口，便远远的看到了张晓雨，她居然还站在那铁栏杆后头等我。 见我回来了，便激动的冲着我挥着手。 她不知道，此刻，看到她我的心里就好像在滴血一般难受。 “没找到，就算了，我没关系。”她居然还安慰起了我。 这让我心里越发的难受，但是，今天的事儿，我也确实没有打算告诉张晓雨，毕竟，说了，只怕，只会让张晓雨更加痛苦而已。 “放心，我会再想办法的。”今天我看出了张晓雨的母亲，已经开始动摇了，看到自己的女儿每天苟延残喘，痛苦的躺在床上，她也希望张晓雨可以解脱。 现在，唯一的阻力就是张晓雨的父亲，我想，让他立刻放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想着，心里便也舒服了一些，只是，现在张晓雨这个状态应该不是鬼魂，而是“灵”吧，姥姥说过，肉身未死，只能称为灵魂出窍。 我和张晓雨一前一后走着，她不想我看到她的脸，便一直飘在我的身后，而我则也不强求。 “林犀！林犀！” 正走着，就听到有人在叫我，我抬起头便看到季传承着急的朝着我跑了过来。 一跑到我的面前，便抓着我的胳膊，目光将我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没有去上学，也不在宿舍里，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季传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怒意。 不过，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 “我没事儿，这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冲着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我今天也搬到学校宿舍住了，不过，你们宿舍楼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不怕么？”季传承说了一句让我有些发懵的话。 “怕什么？”我狐疑的望着他，还以为，季传承指的害怕，会不会就是关于四零一的传闻。 “你们宿舍的宿管今天自杀了！”季传承说道。 我听了顿时身体一僵，目光立刻朝着宿舍楼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已经是昏暗的一片了，只有大堂的灯是亮着的。 “别人都说又开始闹鬼了，很多人都去办手续说是要搬出去住。”季传承说罢，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张晓雨：“你们两个女生，如果害怕，可以出去外面合租，房租费平摊的话应该就跟学校里差不多了。” 张晓雨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头发也跟着飘荡，她应该是吓着了，没有想到，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人能够看的到她。 “嗯，我会考虑的，时间不早了，住校的话七点就熄灯了，你还是也早点休息吧。”我不想季传承发现我和张晓雨的异常。 季传承点了点头，叮嘱我小心之后，就快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上，然后便朝着男生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说道：“留着，我怕，找不到你，我很着急。”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季传承上次要送给我的那部手机。 这手机如此的崭新，想必就是因为这是季支书送给季传承最后的礼物，所以他一直都很珍惜，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又怎么能收呢。 将手机小心翼翼的塞回到了我的口袋里，心中想着等明天一定还给季传承。 “他是你男朋友？”张晓雨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才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赶忙解释道。 张晓雨没有说话，跟我一起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大堂，那值班室的门上果真已经贴上了封条，看来季传承说的都是真的。 “是我吓死了关老师么？”张晓雨有些自责的问道。 我则是肯定的摇了摇头：“害死关老师的，不是你，也不是死去的那四个同学，而是，关老师她内心的愧疚，这些年她丧心病狂的企图伤害别人，去弥补你们，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但是，她又无法阻止自己。” 如果，关老师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丧心病狂的人，就不会在要杀我之前，还特地给我准备上路饭。 都说吃了山路饭，就有力气走阴间路，她的内心深处，还未完全溟灭良知。 “走吧，今天你累坏了吧，好好的休息一晚。”张晓雨对我说道。 “嗯。”我冲着张晓雨点了点头，便一起上了楼，每个楼层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这里刚刚死了人，想必大家都没有那个胆子出来乱走动了。 四楼，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可怕，我和张晓雨，就好像真的成了室友一般。 张晓雨一回到寝室，就立刻猫着身子，钻到了床底下，我狐疑的看着她：“床板那么矮，你不难受么？” “不难受，因为，一会儿我又会浑身疼痛，这里小，恰好可以让我弓着身体忍耐。”她说着便蜷缩成了一团。 她的这种疼痛，估计是来源于她的父亲，每天从她的身上刮下“尸油”导致的。 肉身未死，“灵”也会清楚的感觉到疼痛，和难受。 我默默的坐到床沿边上，我知道，张晓雨不想让我看到她痛苦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也只能是这么坐着，心中希望这种疼痛可以快点过去。 “呃！” 张晓雨在床下蜷了半个小时，突然，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叫声。 之前，她再怎么疼也都只是哼哼几声，今天却叫出了声来，肯定是疼坏了。 “晓雨？”我着急的蹲下身，想看看张晓雨的情况。 结果却看到了一大块的腐肉从张晓雨的脸颊掉了下来，张晓雨疼的惊叫，而我则是帮不上任何的忙。 “晓雨，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帮你啊。”我一边说，一边惊慌的望着张晓雨。 “抱抱我。”张晓雨低低的说了一声。 我连忙伸出手，将张晓雨从床底下给轻轻的拉了出来，因为怕弄疼张晓雨，只能是轻轻的抱着她。 “晓雨，别怕，我在这。”我抱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浑身都在颤栗，就好像是羊癫疯抽搐一般，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夜，外头的天蒙蒙亮了，张晓雨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最后我的手居然抱了一个空。 原本我是可以碰到张晓雨的身体的，可是现在我却抓不住她了。 而张晓雨那凌乱的头发，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整齐，原本破旧的校服也变得崭新，就连脸上身上那烧伤的黑色痕迹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晓雨？”我看着她，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了。 晓雨的脸上则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林犀，我不疼了，我好开心，自己变成了那副模样还能交到一个朋友。” 张晓雨说罢，眼中落下了一滴泪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林犀，我走了，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囡囡永远爱他（她）们。”张晓雨冲着我挥了挥手，便朝着窗外飘去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目送她离开，再朝着地上一看，方才张晓雨留下的那滴眼泪居然变成了一颗白色如珍珠一般的东西。 此刻我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罕有和珍贵，只知道这东西是张晓雨留下的，也算是给我的一个纪念，所以将它小心的收到了抽屉里。 “希望你每天快乐多一点，希望你每天都有笑容。” 我才刚收好东西，一阵歌声就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先是一愣，然后便朝着四周看着，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手机上。 抓起手机一看，上面写着“传承”两个字，是季传承打来的。 我迟疑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林犀，我在楼下等你，你快下来吧。”他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我也只能立刻去洗漱，然后急匆匆的下了楼，季传承果然就在女生宿舍楼外等我，这一次他没有带早餐来，而是邀我一起去吃早饭。 “这个还给你。”我把手机递给了季传承。 季传承直接忽略，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拉着我的手腕，就朝着校门外走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那位同学！” 和季传承一走出校门口，就听到了有人在叫我。 转过头，发现，是张晓雨的母亲，她正立在杂酱面的门口，望着我。 “我过去一下。”我跟季传承说了一声，就快步朝着杂酱面店走了过去。 张晓雨的母亲，伸出她那粗糙的手，将我的手一把握住了。 “阿姨？晓雨是不是已经？”看到晓雨离开的那一幕，我便猜到，张晓雨的肉身应该已经死了，否则，她不会解脱。 赵萍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是的，晓雨已经去世了，她的爸爸，今早已经把她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叔叔怎么会突然？”昨天张有根的态度还很决绝，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张有根的想法。 “昨晚，有根给晓雨刮油的时候，手一颤，不小心把晓雨脸上的肉都给刮下来了。”赵萍说到这，眼眶通红无比。 说到底，儿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怎么会不心疼，所以，张有根最后选择了住手，他们和张晓雨谁也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