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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之事,乃陈年恩怨相积,而今已临水尽石出,望谢施主坦然顺之为之,莫违天意。” 谢臻瞧着那元休的回信,几乎被气笑了,要他看着叶鸽一次次惊恐的样子,坦然顺之为之,还不如直接将他心口里的半虺璧直接剜了来得痛快。 叶鸽坐在谢臻的身边,看着他那发怒的模样,轻轻地靠到他的肩上,取下了那张被攥破了的纸。 “枯竹真的能绽花吗?”叶鸽突然在谢臻的手上,问出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谢臻一愣,从刚刚的愤怒中调了个弯,尽量平复下语气揽着叶鸽说道:“大约是有的吧,想那元休那老和尚,也不至为了偷个懒,便打诳语犯佛戒。” “那等抓住了那镜妖,咱们一块去看看好不好?”叶鸽眨眨眼睛,好似真的对那枯竹绽花有了兴趣。 “好,”谢臻摸摸他的头,立刻又要去取纸笔:“这老和尚靠不住,我就再去请无豐道人,尽快……” 叶鸽却按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能让谢臻开口去请的,必都是些不凡的人物,元休老和尚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怕是再去请更多的人,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谢臻看着叶鸽的手,他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却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再让他的小鸽儿继续担惊受怕。 “不急的,先生,”叶鸽握住谢臻的手,乖巧地笑了下:“再去看枯竹绽花前,我想先看看水尽石出。” 那日后,谢臻彻底推掉了所有的事务,时时刻刻陪在叶鸽的身边,密切留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但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谢臻这样寸步不离的陪伴,接下来的几天中,叶鸽却过得十分平静,再没遇到任何妖异。 眼看着,就快要出正月了,这天夜里,叶鸽如往常一样,被谢臻拥着睡下了。 没多久,他便做起梦来。梦中他好似又回到了堆放着节礼的小房间中,红色的纱帘随风微动。 叶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无法醒来,也控制不了梦中的自己,只能慢慢地向那红帘走去。 突然,红帘被人掀开了,后面站的人,却是那日险些被他刺伤的小丫鬟,她笑吟吟地看着叶鸽,像极了当时刘姨娘看向他身后的笑容。 小丫鬟手上端了一只瓷盅,离叶鸽越来越近,最终在他面前站定,幽幽地声音传来:“叶少爷,快喝汤吧。” 叶鸽当然不想喝,但他的手,却自己伸向了汤盅。 白瓷盅盖发出一声脆响,叶鸽低头看去,那汤盅里尽是污浊的黑水,水面如同静止了一般,不带一丝波纹地倒映出叶鸽的脸。 他的双眼似乎完全被禁锢在了那汤盅上,而他在黑水上倒影出来的面容,也开始飞快地变化,脸庞腐烂,眼球爆出,嘴角迸裂-- 叶鸽猛地从梦中醒来,他急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真的像梦中那样烂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却发现身侧的床铺冰凉而又空旷,一直睡在他身边的谢臻,已经不见了。 不,不只是谢臻不见了,叶鸽紧张地看向四周,身上的锦被,床边的帘帐一夜之间都变得残破不堪,一点昏暗的火光透过帘子上的破洞照进来。 叶鸽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夜色变得更加浓重,借着那点火光,他依稀可以辨认出这里依旧是谢臻的卧房,但一切家具摆件都已变得陈腐而扭曲,纯粹的黑暗中,泛着不易察觉的黄晕。 叶鸽轻轻叹了口气,害怕之中却带上了几分终于等到的释然。 他知道,自己又进入到铜镜中了。 这时候,远处那点火光开始有了小小的移动,它先是飘忽着,一会儿近些,一会儿远些,像是在捕食前都弄猎物的猫儿,表面安详无害,却不知怎么时候,就会突然从黑暗中露出森森白牙,残忍地撕裂对方的喉咙。 叶鸽没有冒然上前,他已经知道符咒对这妖物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叶鸽想到之前红帘后的张婆子和小丫鬟,他猜测着似乎每次镜妖都会附着在别人身上,如果他有所动作,反而可能伤了无辜的人。 火光似乎也注意到了叶鸽并没有被它吸引,半晌过后,它不再随意飘荡,而是径直靠近了叶鸽。 叶鸽没有避闪,也无处避闪,眼睁睁地看着那火光飘到了他的面前,笼入了床上的红帐中。 正当叶鸽几乎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火光时,突然!火光的背后,冒出了那个黑紫的脑袋。 叶鸽几乎瞬间失声叫着向后退去,可没想到他这么一退,却又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叶鸽急忙向转头看去,却发现那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具没有头的尸身。她身上穿着极为守旧的高领黑袄,袄上绣了一朵朵白色的大花,领口出露出断头的截面,被叶鸽这么一撞,那截口处流出的浓血便沾湿了他的肩头。 “嘻嘻嘻……”那颗黑紫肿胀的脑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落到了穿着黑袄的尸身上,尸体顷刻间便似活了起来,带着黑斑的手扒住了叶鸽的肩膀。 “真可怜呀……”女尸轻叹了一声,裂开的嘴角却扬起笑容:“又是一个,被骗进谢家的可怜人……” 叶鸽听出了这话中的怨气,他试探着张嘴,不出声地动着口型:“你跟谢家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嘻嘻嘻,”女尸居然真的能知道叶鸽在说什么,她笑得更厉害了:“当然有关系了,就是他们,害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