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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入帐时,果见赫胥猃坐于主位,布瓦也站在旁边看过来。心中一沉,沉默立在原处,负手不语。 赫胥猃自其面上扫过,也顺势看到了一边的晁二,惊疑道:“晁二也在此?” 晁二拱手,将胡羌细情又禀明一遍。 赫胥猃仔细听完,颔首喟叹:“不易……诸部纷乱也搅扰了两三年了,我分不开身,阿暚一人在勒金内来回周旋,确实不容易……” 晁二道:“也并非是公主一人着力,我大哥——” “三叔,”付尘出声打断,抬眼道,“您连夜赶来,说要见我,为的是甚么事?” 晁二被他这称呼一晃神,扭首来回看向二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知当下是何状况。 赫胥猃也顾忌着晁二,眯眼朝其道:“晁二先回去,我在此同他有事相商。” “不必了,”付尘看他面容僵冷,隐隐察觉到了甚么,向晁二这边挪了一小步:“三叔,二郎是我结义的兄弟,不是外人。” 赫胥猃轻哼一声,任谁都能看出其面上不悦来。只见他又兀自从身后抽出弓箭来,迅疾搭弓,猛然撑张,出乎在场诸人的意料。 电光火石之间,变故陡生。 晁二一骇,下意识挺身于侧,将那实打实的一羽箭簇挥挡开。 布瓦在侧亦是大惊,呼道:“狼主!” “不像话!”赫胥猃拍案而起,直瞪着付尘,“你自己不晓得轻重,还敢拿军中将士的性命同你一起逞强不成!” “……三叔这是甚么意思?”付尘面色平淡,拍了拍半挡在身前的晁二,透过其侧朝布瓦瞄了一眼。 羌族青年心虚地避开视线。 赫胥猃坐回原位:“布瓦可跟我说,你这眼睛…可是不中用了……之前我瞧着也是有些异状,当时没顾及细想,却不料你这般不自量力。依照先前说好的,哪怕你不必赢得一分战功,我照样能顺理成章迎你回来,可若是你为了这个专程拼死,还不顾其余兄弟死活安危,可就是对部族上下的不负责!” “我能不能,尚还不得这般轻易判断,”付尘吃了劲推开晁二,见其纹丝未动,便向侧旁走了两步,重新面朝上道,“三叔手头既有弓箭,不妨再来一试。” “好。” 赫胥猃沉眼看着他,再次上弓。只是这次一连搭上三支羽箭,摆明了不相谦让。 “……晁二,不许动。” 付尘低言,旋即闭上双眼,屏息凝神。 三支羽箭飞离弓弦,破空袭来。 晁二攥紧了拳头,只见身旁青年勾身扬腿,两臂合扣伸张。再一眨眼,两支箭已落到了青年手中,而后一支变转了方向,落到青年靴履下,碾成两半。 赫胥猃冷眼看着,气却未消。 “三叔,我想和您单独谈谈。”付尘目色坚稳,无波无澜。 赫胥猃朝布瓦使了个眼色,小子会意,颔首而退。途经青年时抬眼看了眼他,于近处被那灰寂凉厉的目色悸吓到心底,仓皇撤下。 “二郎,你先回去休息。” 晁二神色复杂,将身上佩刀递过去。 赫胥猃在上座冷眼凝视,不出一言。 付尘扯了下唇,连臂带刀推回去,摆了下手,示意其回去。晁二僵硬着听言退下。 帐中只剩下两人。 付尘抬步上前,出声问道: “在三叔心中,我是自私的人么?” 赫胥猃沉声道:“你或许不自私,但你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也难保不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亲族。毕竟……你自幼不是在胡羌长大的,不晓得我们把同族兄弟放到何种地位。尤其在王部之中,一旦生乱,就是众矢之的,其余部众议论是小,有人借此机拿先祖诟病言罪是大。你没有想过这些。” 付尘沉默片刻,道:“三叔所言,不无道理……小时候我爹不在身边,十二岁时母亲离世,又在山野中游荡八年,性子野顽,出来后也适应不得四处人世。后来即便在军队中不比外处,到底是人事单一之所。如今我所能恃,不过些拳脚功夫而已。” 赫胥猃道:“原本我想着,阿暚一人操心族务,你在侧起码可帮衬些……倘若你年岁长些,来日我这位子,也未见得不能由你坐。” 付尘抿唇摇了摇头,道:“三叔知道我心地……若是帮衬公主,那自当是我分内事,不足为道。” “可你真心实意告诉我一句,凭你现下感官目力,真的能领兵打仗、保全手下族人们么?”赫胥猃尖锐发问,“若是不能,你又怎敢让旁人和你一齐冒险?他们,可不晓得你的状况。” “没告诉他们,确实是有所隐瞒,”付尘道,“可我因蛊毒丧感失觉并非是现下突然而生,自我至胡羌起始,便已经有此迹象。因此我愿意领兵出战,也是自认担的起这份风险,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若您生疑,晟可按从前燕军礼制,立下生死状。” “你这孩子……”赫胥猃心生无奈,真被他搞不出言语来,“这又是何必……你该在哪个位子上好好地安于其位,不好么?硬去拿性命拼得这种风险,撑住了固然可得些敬仰倚重,若是生了半分差错,你就无退路可寻了……” “生中得死,险中求生,”付尘垂眸,“三叔,我是快死了,但我不想……” 赫胥猃叹道:“你虽和我印象里那胞弟不甚相似,这脾性倒是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