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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来一声厉声断喝,将各种连绵心思切断。 二人皆见一人持刀劈斩而来,直对着桑托脖颈。 桑托连忙持刀回挡,刀气余波将其手掌皆震的晃鸣。 突降而来的晁二也加入二人战局。 “攻他左肩!”付尘厉声,“断他左臂!” 这一瞬间,桑托脑中灵光乍闪,顿时意识到这青衣人是何人,怒火熊熊燃起。 付尘不顾他愈来愈急促的攻势,闪身抵挡,时而跃至旁侧马上,令桑托招架不及。 “呼兰部军,撤退!”一声自胡人传将而来的喝声。 “谁敢撤!”桑托自胸肺涌出一口鲜血,怒意未消,逮着想见许久的人欲要亲手诛之而后快。 方才下令的是破多罗达门,场上胡人皆知其在呼兰部中的地位,迟疑间又听他再下令:“首领负伤!都撤!” “达门!”桑托怒道。 被吼之人已见桑托遭遇围堵负伤,匆匆驾马奔向其所在之处。他原也以为这些灭掉燕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此时他们来意并不为此,若是折兵于此就真是得不偿失了,于是向桑托处又吼叫道:“桑托!别耽误了正事!” 此一言连带着身上牵扯的伤口令桑托痛得清醒几分,当即长刀刀柄向前猛地一横,将围上这两人向后推拒大半,恨声令道:“走!” 场上残留的十多匪徒本以报了必死之心掩护余下出逃弟兄,见机如此,纷纷有劫后余生之感。 晁二手中的刀咣当坠地,他踉跄下马,扑到被置在大石上的兄长身上,嚎啕恸哭,惊动了林间飞鸟栖禽。 付尘也不复战中身形翩飞利落之态,动作迟缓的与方才时机判若两人。他僵硬着身子下马,短促喘息仿佛提不起气来。强自咽了口血沫,一抬手,利索解了方才几处封好的大穴,心肺内淤血骤然喷涌,腥甜大口咳出,心器撕裂的钝痛催得他弯腰欲倒,头面裹缠的粗布掉落,雪浪一般的鬈发垂散,再染血污。不得已以刀顿地,维持着姿势一动未动。 晁二的哭声层层盘旋而上,闻者无不哀绝。 付尘平复下来,也近前,低弯了身子,看着晁二怀中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似乎感到晁大眼皮随着晁二的哭声颤动了一下。当即又抓上他手腕探脉,脉象归无,却浮有轻微异动,他厉声道:“还有动静……你哥还没死!快输传内力给他!” “……啊?”晁二泪眼朦胧中尽是错愕,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连忙止住哭腔,手忙脚乱地支起身子,二人一同将晁大艰难地搀直坐起,一旁几个伤势轻的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 付尘身无内力,在此帮不上忙,只能坐在晁大前侧助其支起上半身。眼见着这匪首双目紧闭,果真如已死之人一般,心味复杂。 这短短时日内便经见这诸多事端,人命如草芥,惟战时方可深切体验。哪怕他已不在军中,生死不由令、命数尽随天的事又岂在军中可闻见? “燕人一向崇文轻武,武士已为诸业中最低一等,但竟连这最低一等我都还等到了如今……” 月色渗漏在匪首豪横的面颊之上,像一道横斜的黥印,却皎洁成辉。 夜中更漏长,晁大眺视窗外,深深吐了口气,付尘已从他话语中明白他心意。 仿佛仍在前夜旧屋中猜忌闲话,互相摸底。 但人活着,好与坏,善与恶,成与败,得与失,一切的一切都尚可由活着的人慢慢忖度裁定,不至于在记忆的深处销声匿迹,空留下日渐风蚀的无名坟茔。 付尘眉尾上粘着的一滴血珠滑落至眼角,他抬手去拭,再睁眼时,却见面前人紧闭的双目竟然半开了条缝,又缓慢撑起。 他凑近,不知是否为幻觉,试探唤道:“……晁兄?” 晁大迟钝地眨巴了下眼睛,似是没认出眼前人是谁,许久后,才哑着嗓子,气息干弱:“……贾…兄弟……没…时间了……” “别放弃,”付尘紧盯着他,正色道,“撑着。” 晁大似乎想要摇头,但又提不起力来,于是自弃道:“你在……正好…我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付尘蹙着眉,认真道。 晁大拼尽全身最后气力,向前倾身,一把抓住青年衣襟,咬牙吐字:“我爹……我爹当年在昙县病死后…连块祭碑都没有……你…你何时给你娘造坟时……劳烦你帮我爹……也立块牌子……” 付尘抻臂支着匪首半身重量,低声定定道:“我答应你。” 身前人张硬的肌肉好似一下子松弛下来了,付尘透过晁大弯蜷的上半身看到身后传输内力的晁二也跟着其兄的动作出离了输力之状,神色哀戚。 付尘攥拳,眼眸血色延漫:“还有什么?” “这……下子……你果真…走不……了……”晁大无力地撇了下嘴角,“入伙…后……你也……多照看……我弟……来日…燕……” 目眦欲裂,却最终未能将言语道尽。 付尘垂眸,抬手缓缓遮覆其眼,低声道:“……对不住。” 晁兄前日尚且言小弟我为一双死人瞳。 今时却要我一客路人为君合上难暝目。 “哥……咳,咳咳……”晁二死死扑倒在兄长身上,身旁残余的零星匪众也聚拢而来。 “这里不可久留,”付尘冷静道,“那群胡人若是到靖州城中打听到消息,必定去而复返,到时就不可脱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