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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铎就势饮了口茶,然后道:“话说先前我也到京畿的军营中见过几个被挑进来的新人,当时有个叫付尘的大中午在日头底下射箭,看上去有点意思,后来查了查籍录,当时还是武选时魁首入的军,不知提督有无印象?” 贾允颔首:“他很不错,值得好好培养。” “这便有一事,”金铎又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思量半天还是想着要提醒您一句,那付尘自小父母双亡,后来……是寄居在相府一婢子家里,我总还是觉得京畿要军,这其中,还是有几分倪相的情面在。” 金铎边说便觑着贾允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正为思索聆听状,便接着道:“虽说谢芝大人已殁,如今倪相为其座下学生,难免有个别偏见,但我打量着一国丞相总是顾全大局,故而先前一直没说这事。” “刚刚说过的坝渠工程再征翊卫之事,倪相后来也过来相商许久,”金铎斟酌道,“我看这倪相这次起复回朝后,暗中似乎有些动作,甚至有心还要朝军政这边插一脚?” 金铎还是留意到贾允在他说道“谢芝”时神色突然不自然地动了动,最后补道:“提督自己心中有数就成。” 贾允静了一刻,然后道:“谢大人生前纠纷也多是因其忠言义行,这里面不必考虑过多,那孩子是个有心思的,但本性并不阴恶,我看多是幼时流浪,心中常为生计所迫罢。” 贾允的语调愈来愈低,目光飘及远处。 金铎不知他忆及何事,只见他思维清明,便又改了话题,道:“殿下那边……这一年间隔,不知殿下是否仍要补一军职代颁?煜王那处下官现在是真没胆子过去了,顺便还是先来问问提督意思。” 贾允叹道:“殿下心中自有决算,我看暂时不用。也以免朝臣中有拿殿下腿疾做文章的,平白令人恶心生厌……反正殿下于军中威望仍在,这边军中事务名义暂且在我,殿下也替我分担不少,就暂先不顾及这个名号之事了。” “有理。”金铎点头,随即道,“先前到煜王府,殿下闭门不见客,也是为难我好一会儿,虽知其中计较,但从前的煜王……可并非如此行凭意气呐……” “殿下自年少从军时,心智便不同寻常同侪。殿下深谋,我也不过多参干,唯有一点,便是殿下身为皇裔,自始忧心国患,多年来未曾改变。哪怕是罹受这样艰苦,必定不改其心志。”贾允语气有一丝坚定。 金铎知二人关系已非寻常上下属级可较。煜王自小不受皇帝宠幸,母亲又是低贱蛮人,由此备受宫廷鄙恶,三十多年来无妻室儿女,由是在军中时间要比在宫中的时日还多,贾允于其亲昵态度,亦更甚于其他近臣侍子。 金铎点头:“殿下受苦。” “背后不必在此过多议论,”贾允泯了口茶,道:“要说我们与苻璇打交道也是不是一天两天,别看上次重挫了他底下蛮军,但依那人野心,说他休歇停战是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只怕连始龀稚子都不信,今早我到军中找殿下议事时还提起这些,殿下同我观点相合,南蛮那里就是个不知何时真正显露的隐患,这兵战是随时都会爆发,因此不可不警惕着这些外边儿的动静了。朝中军政要事,你在这边看着,我也安心。” “多谢提督信任。”金铎脸上的肉颤颤巍巍。 贾允道:“你我也并非相识一日,这样的话不必多说了。无非都是为社稷安稳、陛下心安,不负这食禄着锦的恩惠,便是了。” 金铎心中敬意再升,道:“提督所言甚是。” 天色漆黑,付尘夜间回到寝帐,却见一个武官模样的小太监蹲在账外,此时已经微微打鼾。 付尘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饰对阉人的嫌恶情态,语气亦不善:“干什么的?” 那太监一下子被吓醒,见到面前站立着这颀长青年,目光冰凉,他慌忙起身道:“这是……今天午后提督叫我送来的,说让你把手腕缠几圈,可以暂时起防护之效。” 说罢便将手中从军医那边拿的白色绷带递上,付尘一把抓过,看也不看他,直接走进帐中。 这武袍太监还带些刚刚昏睡醒的疑惑,忍不住在帐口愣了愣,他对刚刚这个新兵印象不多,却仿佛记得这青年从前在下面不是这副样子。见帐中刚刚燃起的灯忽地熄了,他也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付尘在床上紧握着那团质地柔软的绷布,黑暗之中,有一张脸浮现……付尘仓皇闭眼。 只听“唰”地一声不甚明显的响动,那团白色被掷到一旁。 第19章 第一九回 第一九回 -宗政羲奉旨入宫行,付子阶私下出营会 御乾殿内龙涎香弥弥。 殿中有皇帝独辟的一间暖阁,房中藏着历朝三百余件名家墨迹以及四百余件拓本,巨幅的《千里江山图》居于阁内正中的墙面上,独领风骚。 青山苍翠,画卷古朴,衬着金质檐壁都落了伧俗。 宗政俅端坐于上位,锦绣龙袍衬着面颊金贵,金线钩织的龙纹栩栩如生。 下座是一紫袍太监,面目虽有褶皱,却不显老态,脸上的笑容满溢。 姜华觑着皇帝的脸色,接着说道:“陛下近来脸色欠佳,也应要及时调理下身体,让御膳房早晚煮些温补的燕窝调理调理。” 宗政俅轻轻放下茶盏,姿段优雅,尚能窥到从前时分的风流态度。他打量着姜华,笑道:“这些天你倒是歇养的不错,看来早年监管的事务多了,让你平白的操劳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