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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谨记。”宗政羕顺口应道,“母妃平日操劳后宫事务,也要注意休息。” “好,”倪贵妃露出些欣慰笑意,“倪相参政多年,于朝中事务甚为熟悉,平日有疑难也要多向他请教,不要鲁莽行事。” 宗政羕说:“是,前些日子儿臣倒是去了相府一趟,和舅舅见过了,还看到了昕表妹……” 倪贵妃见面前年轻面庞透露忧悒之色,心中已知晓几分儿子想法,叹道:“你兄长闭门这一年,昕儿也为之忧心不已。大哥先前还递了家书说明这事,我先前也无能为力,只能时常召她入宫,开导开导她,不过效果确是微乎其微,唉,这孩子……” 宗政羕不语,只微微蹙眉沉默,清隽脸庞依旧忧郁。 倪贵妃知他心思,见他仍旧这副痴情模样,又劝道:“昕儿自小性格倔强耿直,是个有主意的,你若用你身份威压逼她从命,只怕她还要抵命不从,再生事端。而且她现在这性子,将来待你登位后也难以母仪天下……世家闺秀中佼佼者众多,你若想纳正妃,母妃自帮你留意着个中出挑的。” 宗政羕平视着其母双睛,道:“儿臣自小少与人争端,学业处事多听从母妃和舅舅安排。只在此择选正妃一事上,依旧想要自己做主。” 倪贵妃稍显不满:“你身为储君,担负苍生社稷,你个人的小事便是天下的大事,如何能整日沉浸于儿女私情之中?天家中人,本就无甚自由。专注政务、平衡朝臣方是为君正道,儿臣可不得用错了心思。” “是,”宗政羕苦叹,“……就像母妃入宫也只是增强倪家势力,并无情谊。” 他说时随心,话一出口便自知失言,然而说出来的话又难以收回,抬首去看倪贵妃脸色,起身目现愧色:“儿臣失言,请母妃降罪。” “情谊与否,本不在于外人,更不在于人口言说,”倪贵妃温和面目倒是无甚变化,只淡了几分音调,道,“君子仁被天下,自不会独属一人。你如今已享受无上尊荣,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仁被天下,却吝啬到不肯予以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真能算仁吗?”宗政羕固执着眉目,喃喃道。 倪贵妃见其怔愣,继续谆谆言道:“皇儿,你要知道自己的使命如何,若你只是寻常贫家子,母妃自然希望你能够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可你的背后不仅是天家,还有倪氏,更是整个燕国百姓。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但你要看到有多少人为了你这个地位而历经几代人的付出与奋斗。你若还不肯知足,那可就是贪得无厌了……” 见宗政羕依旧垂首,倪贵妃轻声复言:“男儿行于世间,自当以功业为主。你出身皇族,已是万人之上,将来通天御民,更是众望所归,这便是天命。” 宗政羕低声呢喃:“天命……” “分离聚合皆前定,因果业报,轮转不息,”倪贵妃将掌心轻覆于宗政羕手背上,温言道,“皇儿,你只是太累了。母妃知道你近来忧心操劳,慢慢来,母妃永远相信你,支持你。” 宗政羕垂首的动作僵滞一刻,随即他又放松了筋肉。 “知道了。” 倪贵妃打量他独子神情,转又换了话题,道:“你近来可日日有向你父皇请安?” “是,儿臣不敢于小事上懈怠,”宗政羕答道,“前些日子父皇夸赞儿臣于书画上进益卓著。” 倪贵妃神色中漫上些不满,低声道:“你父皇有闲暇心搞些文玩字画是他的乐趣,从前你为了讨你父皇开心学着这些东西母妃不拦你,可今后你既然有了正事,就离这些文人雅士的闲趣远些,多向丞相和宫中的帝师习些治国通法才是你应当做的。”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所做的也不是正事了?” 见其子少有的言语包含顶撞之意,倪贵妃也丧了些耐心,道:“母妃同你所言,是告诫你如何做同身份相关之事,一码归一码,你父皇纵然有闲心,也是因现在燕国国内太平无忧,其中如何也少不得你父皇的功劳,他有名享乐,你的名义在何处?” “儿臣口无遮拦,请母妃降罪。”宗政羕从一瞬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连忙道。 “无事,你只是近来太累了而已。”倪贵妃并无苛责之意,随即命下人又端上来些新鲜点心。 宗政羕又略作休整便告辞离去,他出殿后即冷下脸色,跟随的内侍佟秀见他表情,已觉察到几分,便不再言语默默抬脚跟上。 宫路蜿蜒,又有不时突兀起来的鹅卵石绊住脚步。 太子身后的另一个官阶较低的小太监躬身紧跟着前面人,被绊停了一下,连忙稳住了身子。鸟鸣喧闹之间,他仿佛听到他主子在前面说了什么话,迷蒙不清,他也不太明白: 从来如此……便对吗? “娘娘。”梵音见太子离开后,倪贵妃只低低啜饮着茶水,姿态悠闲,但多年服侍的经验还是让她从倪贵妃饮茶时下撇的嘴角看出她的隐约不悦,“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叫人出宫把二小姐请过来。”倪贵妃淡淡吩咐道。 “是,”梵音领命,忍不住问,“刚刚太子殿下这样……” “羕儿还是不够成熟,”倪贵妃扣上茶盖,上挑的眼角犹显风韵,“现在还为儿女私情所扰……等他将来经历些事情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