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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在子夜时分赶来。 他站在灯火辉煌的凭栏处,望着底下漆黑一团的江面,背着手叹口气说:“哎,早知道那个冤家在船上,我就跟着王爷来了。” 他这是朝着身后的陈峰抱怨。本来他在县城的酒楼里正喝到兴起,却听说楚浔被晚娘气得吐了血,只得放下酒肉和身旁的姑娘,意兴阑珊的上了船。 陈峰带着杜仲进了楚浔的卧房。他本想着面前的楚浔应该是面无人色卧床不起,没成想一推门却见那人靠坐在案几边,身边站了一地人。 “这料子绣工如此粗糙,如何做嫁衣?”楚浔正捧着一匹大红料子,横眉冷对面前绸缎铺的老板。 “爷,这已经是本县最好的料子了。而且就算您看上这块料子,我们也不一定能连夜把嫁衣做出来呀。” 老板若不是冲着楚浔派人送去的那一锭金子,早就把这连夜要做嫁衣的人骂出去了。 “有没有现成的,拿来改改也行。”巧儿在身后说。 “铺子里还真有现成的样子,不知尺码大小,我家婆姨在外面候着,让她给新人量一量吧?” “嗯……”楚浔冷着脸把那大红缎子扔到一旁。 一旁的另一个人捧着大托盘走到近前问:“爷,这火烛您也过过目吧?” “还有凤钗,实在没现成的。我把铺子里最好的钗头全带来了!”首饰铺的老板陪着笑说。 此时门口的杜仲已经不耐烦。他使劲咳了一声说道:“先把东西放下,都给我出去!” 众人见这黑脸大汉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程破空赶忙招呼众人说:“先去我屋里,我看好了再来给爷过目。” 一屋子人各自收拾东西,嘟嘟囔囔跟着程破空出门去了,屋子里总算安静了。 “上去!”杜仲指指床帐,朝着楚浔说。 那人还是颦着眉头,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是又不敢违逆杜仲,只得起身由巧儿扶着长了床。 “这是干嘛呢?你和巧儿要拜堂不成?”杜仲一面坐到他身旁一面问。 巧儿急着摆手喊:“不是我……” “是晚娘和破空兄。”楚浔摇头叹息说。 “哦……”杜仲好似早就料到一样,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说:“这倒也好,早点把那个冤家嫁出去,你还能多活两年。” “你!我就这么一个妹子,这么草草嫁了。你们还一个个急不可耐似的!” 楚浔心有不甘,指着杜仲咬牙切齿的说,末了又瞟了一眼巧儿。让晚娘成亲这主意还是巧儿出的。 “架不住您这妹子乐意呀!”杜仲才不怕他,扯过来他的胳膊回了一句。 “是呀,王爷,千斤难买咱们姑娘乐意。”巧儿添油加醋说。 楚浔想到刚才妹妹那满含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没了脾气。他像霜打了似的跌回枕龛上,垂下眼独自怄气。 杜仲号了脉,知道他只是急火攻心。想到晚娘一个人跑到船上,又要即刻成亲,杜仲已经把情形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难得好脾气的劝楚浔:“这怎么说都是好事。你这些年给晚娘操着爹娘的心,可是毕竟不是爹娘,好些个事你这当兄长的管不了。天下的事都是一物降一物,让破空降着她,总比交给别人强。” 楚浔知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是还纠结于拜堂的礼数,事事都想不委屈了妹妹。 此时杜仲从箱子里拿出了银针。楚浔躺好了央告说:“我没什么大碍,随便扎几针疏气止痛就行。” 杜仲也难得随和的点头说:“王爷放心,药到病除!” 那人说话间手起针落,没一会儿功夫已经把楚浔扎成了筛子。 床上的楚浔脑子里还盘算着明日拜堂之事,可是转眼间眼神已经对不上焦距。 “杜仲……你这是……给我扎的什么穴位?”楚浔眼皮发沉,还强撑着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当郎中,踏踏实实睡吧……”杜仲说着用手盖住了楚浔的眼皮,略微停留于片刻,手掌打开之时,那人已经昏沉睡去。 巧儿眼看着在一旁拍巴掌。 “杜大夫,您这一招可真神呀!什么时候您也教教我。王爷逞强的时候我也给他扎针。”巧儿兴奋的问。 杜仲站起身,一面利落的收拾银针一面点头说:“我看你有慧根。你对死人了如指掌,这活人的穴位也好找。” 他说着在楚浔白皙的颈间皮肤上比划。楚浔睡得太沉,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明个儿就教你催眠的针术。你今天且看着他,务必让他休养生息,明日还有他累的呢。” “那,拜堂那些个杂事怎么办?王爷盯得紧,一点都不想对付呢!”巧儿问。 杜仲冷哼一声,指着楚浔说:“这事人人都想早点把窗户纸捅破,只是个过场罢了。也就是这个傻子认真……” 第二日清晨,巧儿不到卯时就起身了。她要帮晚娘净脸梳头。 晚娘是自己跑出来的。随身的丫鬟也被留在县城里没有带上船。眼下跟前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巧儿当仁不让要服侍她。 杜仲说这次拜堂只是走过场,人人都想对付,其实说的也不尽然,因为还有一个人是尽心操办着喜事的,那就是新郎程破空。 婚事太仓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头冠。晚娘若是还在王府里,至少也是个县主,出嫁是要戴凤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