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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厉害,能让那么多人都喜欢她。二丫好羡慕好羡慕,不像她,大家都不喜欢她,嫌她脏兮兮的。 “二丫,上去给贵人们送酒!”这一天夜晚,送芳楼里来了贵客,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忙前忙后,就连她都有了一身新衣裳。 二丫从来没有得到过伺候贵人的机会,她睁大了眼睛,端着酒,仿佛在做梦一样,敲了敲房门。 她要给仙子姐姐和仙子姐姐的朋友们送酒。 她没有近距离见过仙子姐姐,她这么想着,她都不敢和仙子姐姐说话的,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就把仙子姐姐吓得飘回天上了。仙字姐姐轻飘飘的,像是雪。 她轻轻地敲门。 没有人应声。 里面都是奇怪的声音。女人在叫,男人在吼。 二丫推开了房门,小心翼翼伸出脑袋:“仙子姐姐?” 床榻上的女人声音嘶哑,满面潮红,二丫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掉头就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也许是身后追逐的男人投过来的那个打中她后脑勺的酒杯,也许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也许是一种不知道原因的害怕。 雪,雪被揉碎了。 那天下雪,她因为惊扰了贵客,在大雪中瑟瑟发抖。 她呆呆地望着雪。 雪,雪被揉碎了。 二丫渐渐明白了什么。一年过一年,有一天仙子姐姐死了。 二丫早就料到了。仙子姐姐以前是最受人喜爱的姐姐,可是后来就不是了。 她变老了。 听说,变老是最可怕的事情。 二丫已经能习以为常地避开一些房间,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因此她也很久没有被罚跪了。 有一天,她端酒给一个贵人,那个贵人眼神暧昧,告诉老鸨,她长大了。老鸨便给她起了个新的名字,凌霄。 那个仙子姐姐名叫凌霄。 凌霄死了,她变成了凌霄。 二丫,不对,现在是凌霄,她想,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凌霄花,依靠攀附别人而生的,脆弱美丽又恶毒的花朵。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高高的阁楼上总算又住进去了人。 她站在阁楼之上,推开窗户,笑了笑。 真好。 在这里俯瞰,就好像在高高的一样。 没有人会永远兴盛,没有花会永远开。 后来许府败落了,她便时常出门去接济那个小书生。 许安澜从来没有问过她是谁。 大抵是她衣裳上的熏香和旁人都不同。 他以为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许安澜说:“凌霄,凌霄,你是最美的姑娘。” “许安澜,你喜欢凌霄吗?”她却怔忪道。 许安澜将她抱进怀里:“凌霄,我喜欢你。” 她很想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或者,你是喜欢凌霄,还是喜欢我呢? “凌霄一点都不好。”她慢条斯理地说。 攀援他人而生的凌霄花,没有自由的,恶毒的,肮脏的凌霄花。 许安澜却认真道:“凌霄,你是最好的,最美的,最干净的姑娘。你是我心底的光。” 她漫不经心地望着书生认真的脸,敷衍道:“好。” 许安澜叹口气,松开了手。 他一向都是这样克制,这样遵守礼法,凌霄真希望他像其他人一样对她。 这样的话,她大抵不用再这样守着他了。 许安澜和她告别,让她等他,凌霄答应了。 她倒是真的没寄希望过,许安澜能高中。她也没寄希望过,他会给她什么。 能给什么呢?身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楼中有许多姐姐们都爱上过年少俊秀的书生,可是没有一个等到了那个人。 凌霄慢悠悠地从渡口回到了楼中。 她怅然望着天空,心想,不知道是她在骗许安澜,还是许安澜在骗他自己。 半年过去了,那个少年果然没有再出现过。 再一次看见许安澜,是她推开窗的那一刹那。 她迅速地掩上窗户。 柳树下,白衣黄带俊秀少年郎。 她与他再次相见。 许安澜考过秋闱,即将远走他乡,去往京城,考春闱。 他眼睛在月夜里很亮,几乎把她灼伤:“凌霄,等我。” “好。”她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许安澜很生涩,她也许是他第一个吻过的姑娘。他眼睛里盛满了星星,凌霄却感到一阵悲哀。 是啊,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却不会是她的第一个吻,和最后一个吻。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她这样问他。 “你是……最好的,最干净的,最美的姑娘。”他还是这样回答。 她含着泪笑了:“对。所以你上京赶考,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尚公主。拜将相。 总之,不要再和我纠缠。 这一次送别,她落了泪。望着少年打马走远,她第一次感受到,也许自己也是喜欢这个少年的。 她落泪了。 她落泪,一开始是为了一只烤鸭,后来是为了一个少年。 这一夜,接过客人,她悄悄翻身下床,推开了窗。 推开窗,向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