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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锦偷着笑,小步走出门,正见裴焕搁门边背靠着竹椅坐着,那面庞刚毅果决,神思莫名,旁人瞧了当他是在想事情,但一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钝,盯着不远处的一丛鸢尾眨不动眼珠子,像被摄魂了一般。 红锦站他边上提着声道,“爷,夫人要您进屋里。” 裴焕的手不由自主的在膝盖上搓了搓,绷着声道,“药熬好了吗?” 红锦扬头往厨房看,正有小丫头端药过来,她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犹犹豫豫道,“爷,您不进屋吗?” 裴焕没吭声。 红锦原还想替沈初婳隐瞒话,这会子就也气了,这算怎么回事?人都回来了他不去哄着,还杵这儿装忧伤,白瞎了夫人这般在乎他。 她呛声道,“夫人说了,您要是不进屋,往后也别进了,横竖她遭罪,也没个人可怜她,不若叫她自生自灭的好。” 这后面的话是她气不过强加上去的,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自己女人吃了苦也不说几句贴心话,还怨上了,长这么大个也不知是不是气冲上去的。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药旋身要进门。 裴焕张口接话道,“药给我吧。” 红锦这才把碗给他,退到旁边看他皱着眉头进了屋,她在门口甩两下帕子,都什么破毛病,叫夫人关起门来教训,省得没个事就给气受。 裴焕进里间就见沈初婳趴枕头边默默流泪,他坐倒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怎么哭了?” 沈初婳将脸贴在他颈边,眼泪全蹭他脖子上,埋怨道,“你不叫我好过。” 裴焕吹了吹药,送到她嘴边看她慢慢喝掉,她喝完闭着眼靠在他胸前,异常依赖的抱着他的手臂,这么多天下来,她到现在才彻底放松,他再跟她闹别扭,她也不伺候了,都吵吵得了,反正她是不会惯着他。 裴焕虚揽着她的腰,谨防碰着她肚子道,“是我不对。” 他没及时找到她,害她受颇多不必要的苦楚。 沈初婳撅着唇道,“我都说过了,在他面前的都是假话,你还跟我撒气,你岂能跟我气这些?我都没气你。” 裴焕凝望着她,半晌道,“那晚,我和楼骁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沈初婳一时滞住,未几她尴尬的抬起头,正见他看着自己,她想找别的话盖过这个事的念头就消失了,她结巴声道,“……你们就坐在廊下,我想不听也难,你,你难道还想借这个事翻旧账?你要怪我,我还委屈呢!” 他前头对她那般坏,总不叫她舒坦,她都没责备过他,就他小肚鸡肠老扒着那些个破烂事数落她,一次两次她勉强纵容,次次这样谁理他。 裴焕眼眸柔和,嗓音也低下来道,“你嫁给我,真的只是同情我?”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发现到的卑微,沈初婳在他心底一直以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她在他这种人眼里是人上人,她可以娇纵,也可以叛逆,甚至能将人不当人,没有谁敢说她的不是,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沐浴着疼爱长大的,她最不会在乎别人对她的爱,可能在她看来,这是亵渎,他一直都不敢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要嫁给自己,可今儿晚他听见那句话一下惊醒了,她没有想嫁给他,她只是出于怜悯,她听到了他的心声,或许是一时心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她答应嫁给他,说不定许多次她都在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只是她一直不说罢了。 可是,她好像从不曾体谅过人,何时竟这般善良了? 沈初婳懵懵的和他对视,良晌她羞红了脸,伸手遮住脸道,“我不想说。” 裴焕眼底闪过光,拉开她的手,托着她的脸道,“为什么不想说?是难以启齿的话吗?” 沈初婳揪着他衣领上的盘扣,局促道,“你不要逼着我说……” 桌上蜡烛快烧完,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裴焕顾及到她有孕,兀自脱了衣衫拢着她睡下来,他们头抵着头,他谨慎的吻在她唇上,这些日子以来的焦急害怕就在亲吻里湮没,他怕她不舒服,吻过了就停,不停抚摸她的脸庞,怜爱道,“你听见了我想你想了四年,你都不跟我说说你怎么看的吗?” 沈初婳一脸滚烫,只将身体紧紧贴着他,两手趴在他胸膛上,涩然道,“……你想我的都不正经。” 裴焕心口甜蜜,小声道,“我是男人。” 沈初媜嗔怪的看着他。 那两只眸子水波荡漾,裴焕禁不住又噙着她的唇来品,他动作很轻,从前展露的凶狠霸道都被他收敛起来,只笨拙的释放出温柔,他的手脚规规矩矩的兜着她,不敢碰到她身上,即使浑身发硬也强自忍耐。 他覆在她耳边,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语调叫她,“婳婳。” 沈初婳心跳如鼓,呐呐着道,“裴,裴焕。” 裴焕嗯过,张手放她平躺下来,侧身注视着她,静静等她接着说。 沈初婳很激动,也很慌乱,她知道躲不过他逼问了,便抓住裴焕的手道,“我,我……” 她太紧张了,裴焕捏着她细软的手心都能感觉到她在出汗,他低笑着,当先说道,“我爱你。” 他在四年前将她抱进怀里的那一夜里,就想将她占为己有,那个时候他是见色起意,他完全可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和她一夜风流,但他被她耍的团团转,他像个傻子听她诓骗,等被她赶出来时他却又恨了,他恨她薄情寡义,可再恨他却从未否认过自己爱她,那种卑贱的,无耻的爱,他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他本以为这辈子他都没机会了,但所幸上天眷顾他,把她重新送回他的手中,她这个人是他的了,她的身和心都是他的,这是他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