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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芷青先喊了她小名。 如是,大梦真的降临。 此刻,走廊尽头拄着拐杖走出来的林老看到林钦吟出声喊妈妈的这一幕,深埋多年的情绪也轻而易举地就被挑动。 今天细细一看,他才发现,他曾经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也因为生活的疲惫长了白发。 恩怨相结的这么多年,该是头了。 林老想着记忆里逐渐模糊的林柏安的带笑模样,如是想着。 晚上吃饭,除了瓷勺擦碰碗边发出的细碎声,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只字未言,整间餐厅可以说是安静出奇。 很多年没回来了,宋芷青坐在曾几何时再熟悉不过的位置,倏然又觉陌生。 她吃着面前那盘林老亲手做的红烧鸡肉,味道依旧如从前那般,盐放多了,很咸,很咸。 但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菜,林老还记得。 宋芷青虽到了长辈的年龄,却因为太久埋藏单纯的心思而难忍但凡一丝温情的反馈。她低头,一口口机械般地咬着鸡肉,配着干饭咽下去,就算再咸都好吃至极。 终于,林老还是开了口。他问她:“行李在租的房子里?” 宋芷青愕然抬头,眼底划过一丝慌张。她点头,说是,便听林老接话说:“一会老刘开车去拿,你把地址告诉他。” 宋芷青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怔愣几秒还是应声回好。 林老再铁石心肠也过不了心里那关,他早就打听到宋芷青和宋家断了关系的事,这几个月来她不动,他也在老院熬着,可浪费的时间究竟意义在哪? 他想着自己活着的时候,起码还得再做点对得起儿子的事,这样走了还能有机会碰上面,便说:“墙上照片看到了?” “嗯。”宋芷青一一回应,“两张都看到了。” 林老终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那明白意思了吗?” 宋芷青突然没了声音,几秒后,成了难以自控坠进碗里的眼泪,给出一个明白的答案。 林老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当年你和柏安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走进老院了,生了,死了,都是老院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也别再牵扯以前的事,接下来的日子,回答我,还能不能好好过?” 宋芷青懂话里的意思,却奈何听得浑身都在颤抖,她忍不住喉间的酸涩,也要回林老话。 她哭着还要逼自己笑,拿出当年在老院参加训练时,被点到名时常用的端正语态,说:“能!能好好过!” 短短五字,久久回荡屋梁。 林老憋在心里那股子气也终于在一天全权舒了出来。 他苦中笑了,却意外笑得舒坦,同样拿出当年对话的温和语气,和她说:“你这孩子,脾气真是被柏安给惯坏了,惯得无法无天。” 宋芷青愧疚,眼前的菜再丰盛,她都没了胃口。于此,她干脆放下筷子,低声说:“老将军,对不起。” 空气静默几秒,林老笑容一点点消散,表现得严肃了些,是引导的语气:“你该叫我什么?” 闻言,宋芷青呼吸一滞,她诧异抬头,正撞上林老炯炯有神,定睛望来的双眼,这双看透世故的眼,总有种无形的定力,能催使她说出心里那个答案。 可那个字滚到嘴边,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有勇气。再叫,等同于再进一步,她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没回得满意,林老似乎非要听到那个答案。 宋芷青的心脏不断加速,漫溢全身的滚烫血液都在疯狂灼烧着,她捏着筷子的手不断加重,指腹微端都尽数泛白。 终于,她还是出声了,尽管低不可闻。 她公然喊了:“爸。” 林老听得就笑了,嘴边扬出弧度,眼角却逼出一弧微光,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热的光点。 他给宋芷青又夹了块鸡,叮嘱道:“你瘦,多吃点。” 宋芷青抿着唇,重重点头,没再说话。 饭后,林钦吟送宋念安上楼,前厅里只剩下林老,季老,宋芷青和季淮泽四人。 宋芷青看着对面端正坐着的季淮泽,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自作主张找他聊的画面,有些话养在肚子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再说出话。 林老早就察觉这一大一小之间存在的反常,他清楚宋芷青的心思,迟疑之间便先问了季淮泽:“接下来外市训练,要去多久?” 季淮泽说:“两个月,十二月底回来。” 林老:“嗯。” 一旁季老想起前几天季淮泽同季老一起参与的饭局,笑着插了句:“那梁政委的女儿,你小子觉得怎么样?” 季淮泽一听,愣了,这个场合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蓦然出现的意思……在接收到自家爷爷转而投来的暗示目光后,季淮泽了然回应:“没有兴趣。” “那你对谁感兴趣?”季老赶鸭子上架最能手,“趁这机会说说清楚,别一天天藏着掖着,损季家的脸。” 季淮泽倒也不犹豫,直言:“林钦吟。” 这会正下楼,快要走到前厅口的林钦吟,听到自己名字,脚步冷不丁一顿。她没再往前走,反是站在门口,屏息凝神试图听清里面的对话。 见自家小子这么实诚,季老哼笑了声,以嘲他为手段:“那也得人家家里认同你啊,你自个说了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