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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剪了,大人要出家吗?”唐恬一边笑,一边去解那束乱发,谁料纠缠一处,倒真解不开了。唐恬掣出一支短匕,一刀割断。 池青主哼一声,“只割我的,好不公平。” 唐恬从自己鬓边理出极细一束,也割下来,“大人真是不吃亏,此时可公平了?” “嗯。”池青主抬手接过,将两束发系在一处,打一个死结,“这样才好。”他将发结塞入袖中,重又靠在唐恬怀里,耳畔是她的心跳。他只觉心安,倦意上涌,“皇家虽是这样,我不 是,你别害怕。” 唐恬道,“若再有皇嗣出生——” “自然都是裴王君之子。”他说到此处再无法支撑,“唐恬,我有一点累了。” “大人睡吧。”唐恬道,“我就在这里,陪着大人。” 次日午时,安事府缇骑尽出,往内侍府缉拿令狐攸。内侍府询问罪名,竟是安事府查察数月前池相被劫案,案犯供认由宣政院副使令狐攸指使,意图谋害池相,谋夺圣皇。 内侍府一句话也不敢说,急急派人回禀圣皇。然而裴王君病重,圣皇在清平殿贴身照顾,一步不出。内侍府同安事府对峙一个时辰,终于放弃。 可怜令狐攸酒还未曾醒透,便被安事府铁链一锁,拖下床榻,囚笼里一关,押往廷狱。 消息到中台官邸时,池青主正在唐恬手中吃药。 萧冲立在一旁,眼看着中台阁跟幼童一般,吃个药还连连叫苦,唐恬在旁安慰,一匙药一匙蜜水哄着。萧冲着实看不下去,又不敢走,只好装聋作瞎,木着脸不言语。 池青主吃过药,另外用一盏蜂蜜水,才看一眼萧冲,“怎样?” “令狐攸已经拿了,押在廷狱。” 池青主点头,“命廷狱单独关押,没有安事府手信不许任何人探视,你亲自去审。” “是。”萧冲道,“审他容易,罪怎么定?” 池青主转头,望着庭中秋叶飘零,“谨遵圣皇谕旨,合情合理,干干净净。” “是。”萧冲军姿笔挺,“中台放心。”大步出去,军靴踩在青砖地上咔咔作响。 池青主见唐恬神思恍惚,抬手抚过她的鬓发,“怎么,不忍心了?” 唐恬低下头,“总是要一死,为何不赐自尽?免去许多磋磨。” “你就是妇人之仁。”池青主道,“若令狐攸死得不明不白,岂非告诉天下人,皇嗣生父极可能令狐攸?说不定还要连累裴寂,叫人议论王君不容侍人,杀人灭口?正因如此,才要明正典刑,免除物议。” 唐恬不吱声。 池青主叹一口气,“罢了,若非你妇人之仁,又怎会陷在我这泥潭里?” 唐恬皱眉。 池青主一拉手臂,将她扯住自己怀中,面颊摩挲着她的发顶,“你以为我不知么……你一直是可怜我……” 唐恬一挣,“大人?” 池青主只不松手,“可怜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你只要在我身边,可怜我也使得。” “大人?” “但你只许可怜我一个,”池青主道,“旁人再怎样,不许你管。” 唐恬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菩萨,怎说得我要普渡众生也似?” “你是。”池青主略略松手,同她四目相对,“你是我的活菩萨,渡我一生。” 唐恬抿唇,紧张道,“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什么打紧。”池青主道,“你记得一件——我没有你绝然不行。” 唐恬心中绵软,合身靠在他怀里,“我记下了。” 三日后,安事府会同循法司审结令狐攸逆案,早朝具折上奏——令狐攸心怀不轨,谋害大臣,谋夺圣皇,罪不容诛,拟赐死,诛三族。 圣皇翻一遍折子,“王君身子不适,朕为王君积福,罪不及父母亲族,诛令狐攸一人。” 尘埃落定。 池青主休养数日,精力渐复。晚饭后唐恬扶着他在官邸漫行,堪堪走到莲池边上,唐恬见他有些喘,“坐一坐。”扶他在湖石上坐下。 唐恬挨他坐下,“当日扶乩拈出两个生辰八字,一个是裴王君,另一个是谁?” 池青主转过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恬同他拢一拢斗篷,“是大人吗?” 池青主低头,夜风中发丝飘拂,贴在他晶莹的面上。唐恬双手理好兜帽同他戴好。 “不是,我没有那个福气。”池青主摇头,“回去吧。” 第64章 冲我来的唐恬,你在害怕什么?…… 白露一过, 天气一日凉似一日。 池青主夏日里尚需披着斗篷,及至此时越发变本加厉,在官邸中整日守着火盆度日, 饶是如此, 仍旧手足冰冷, 一到夜里便如八爪蟹也似盘在唐恬身上。许清想了许多法子,收效甚微。 令狐攸定了大雪处决。他人在廷狱, 疯了一样往宫中递折子, 一日能写十余封。廷狱一倒手送到中台官邸,池青主初时还翻一翻, 后来看也不看,尽数扔进火盆。 唐恬从宫中回来时,池青主在暖阁软榻上午睡, 梦中双眉微蹙, 整个人瑟瑟缩在被中。房中暖意融融,当间一只火盆烧得热烈。唐恬烘热了手凑过去,摸了摸脸颊冰凉,手也冷, 探入被中碰了碰右腿, 浑似一块坚冰。 唐恬叹一口气,除去外衫搭在条屏上,转身见火盆边扔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折子, 便拾起来, 坐在一旁随意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