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狼狈
想起此番出门是和太夫人、邵氏还有三个弟妹一道的,若是冲突,府中的护卫怕是不顶用的。倚楼和听风双拳难敌四手,也是要难。 灼华急急吩咐道:“观察好,若是冲着咱们来的,听风护着太夫人她们先走。” 听风黑着脸咬牙应了一声。 然而来人却是避开了提剑的倚楼听风,直往了最前头的太夫人车架而去。当听风去抵挡时又去攻击了邵氏她们的车马。 倚楼道:“是冲这徐家,不是冲着郡主。怕是有人指点了,有意避开了我和听风。身手不算顶好,却是人多,太夫人和夫人、几房的奶奶们都不够自保,消耗战咱们打不起。” “那边速战速决。”灼华持鞭下了车,“把几位奶奶护着去到太夫人和夫人的车里,你们两个护着先走。” 倚楼心里是万万不肯丢下她离开的,可主子说话自来不容反驳,也晓得这样的安排是能把伤亡降到最低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跃身进了萧氏的车架,把人带了出来,灼华一尾长鞭阻拦了来人的攻势。 灼华略略一数来人,乌泱泱的足有二三十人,身手也是狠厉至极。 虽于倚楼听风而言不算对手,于灼华而言却是够喝一壶的,更不用说府中的护卫了。广袖翻飞间倒是让她想起了李怀大婚那日遭遇的袭击了,真是敌人太多了。 倚楼在灼华的软鞭护持之下,快速把三位奶奶送到了太夫人和邵氏的马车里。 “走!” 太夫人看着灼华劈手夺了刺客手中的长剑,反手将剑刺进背后之人的心窝,她不是没见到过杀人,却从未想过原来女子纤弱的身躯里也能有如此坚韧的力量,可即便她的身手略胜于那些刺客,到底人数上与力量上还是有绝对差别的。 带出来的十多个护卫死伤已然过半。 太夫人赶了听风去帮忙,可听风一旦走开,便有刺客朝着马车围上来,一刀刀几乎要把车轿震碎。 听风利落的解决了意图靠上来的刺客,可她被掣肘着,也只能干着急的看着灼华被围困在十余步之外。 太夫人心急如焚,“阿宁,快走,一起走!” 灼华手下凌厉着割破了两人的喉管,鲜血喷溅在了她杏色绣红梅的衣衫上,瞬时间仿佛红梅绽放到了极致,在夕阳的万丈霞色之下热烈而妖异的燃烧着,回首给了太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倚楼和听风带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的。” 分神的瞬间,灼华右臂挨了一剑,下一瞬便被为首的刺客一脚踹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邵氏的马车上,狼狈落地。 灼华看出来了,他们杀护卫,却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太夫人的喊声如钝器磋磨的沙哑破裂,“郡主!” 那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将车内的邵氏和萧氏吓的脸色刷白。 邵氏掀开车帘一看竟是灼华,焦急的喊道:“郡主怎么样啊!上来,一起走!” 发髻间的一支流苏簪子在撞击下飞了出去,落在车轮旁的一堆落叶里,金色映着枯败的沉碎,心口被重击,狠狠吐了口血出来,灼华痛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黏腻的血液滴滴答答的顺着下颚滴落,衣衫上那朵朵指尖大小的梅花盛放如凤凰花模样,有凄迷之色,越发称的她的脸色煞白如纸,“没事……” 她若一起走,总有一架马车被集中攻击,双拳难敌四手,倚楼和听风未必能护住所有人。索性那些人开始集中围攻她,唯有她留下拖住刺客,才能让她们有时间去到人多的地方躲过此劫。 再拖延不走,就只能看着她被干掉了! 灼华狼狈的靠着车轮喘了几息,长剑支地,才能勉强站起身来,反手一鞭甩在马背上,“走!” 马儿受了鞭策,撩了蹄子便狂奔了起来。而刺客也没有要去追赶的意思。 今日出门的府邸众多,只要遇上了哪家在附近便能请来帮手,徒留这里倚楼和听风怕是忍不住要来相帮于她,到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夫人几个怕是真要危险了。 且战且退之下,倒也能保持了存活的人数。 只是女子的力量到底不如男子,灼华又被那一脚伤的重,每每动作都是生疼不已,挥鞭使剑的动作渐渐失去了凌厉的力量。 这些刺客似乎是想抓住她。 可抓他做什么? 李怀若要动作,便是杀了她以泄愤了,还用得着这么费事么! 莫不是徐悦那处出了问题? 思量间又被一掌打飞了出去,撞在了小道边的树上。 护卫围过来想护住她,到底不敌,接连被杀,直到最后一人在她面前倒地。 “带走!” 果然是要抓她! 灼华已经痛到渐渐失去神智,瞳孔开始涣散,只能眼朦胧模糊的看着一双黑色皂靴一步步的靠近过来,她尝试着动了动,却是半分力道也使不上。 然而,就在刺客的手就要捏到她的胳膊的那一刻,身首分离。 救兵来了。 来人的身手极好,交战不过数息便平静下来。 徐悦看着灼华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嘴角还挂着刺目的血色,碧澄澄的阳光从密密枝影间坠落,却似冰雪覆霜落在他的心头,冷的彻骨,“……灼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宛若碧玉破碎成渣,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感受到她胸前微弱的起伏,才缓缓松了口气,“没事了,我来了。” 旃檀香的气味,是徐悦啊! 灼华紧绷的神经在那沉稳的幽香中渐渐舒展开,艰难的睁开眼,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迎面却接住了他滴落的水泽到了眼底,那股湿润模糊了她的视线,顺着她脸颊上的血色滑落在她的唇边,血腥的震惊下她品到几分酸涩和恐慌,那种沉碎的余味缓缓在心底蔓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昏厥过去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冰山之巅似有一隙裂痕,正在慢慢的向下蜿蜒。 彼时夜色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抹清辉,清亮的晚风悠缓从远处而来,回旋在廊下,似母亲柔软的手拂过花草树木,带着细密的雨丝和栀子清郁而肆意的香味逶迤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似要将人醉过去一般。 邵氏盯着老先生给灼华一针一针的扎下去,在烛火下那金针明晃晃了一缕缕光晕,扎的她眼疼心颤,再瞧那灼华苍白的脸色,心下直冒了法音寺大师傅的箴言,口中直念佛,只盼着她平安无事才好。 哪想到她竟豁出命的救了她们。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儿子要疯,她们也难有心安了。 “还好,只是脏腑受震,手臂上的伤也不严重。好好养着,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活奔乱跳了。”盛老先生收了替她活血化瘀的金针,开了药方,一转进来时的沉重之色,吹了吹长须,背了手衣炔飘飘的走入月色中的庭院,喊了秋水道:“饿了饿了,有吃的没!我的屋子有收拾干净么……” 徐悦长吁一口气,眉心却是半点未有放松,替她将衣衫整理好轻轻的掖上被角,动作轻柔,生怕一用力之下弄痛了她。 太夫人额上的横纹稍稍舒展开些,手指拨动翠色主子的僵硬动作微微一松,青筋平复下来,“今日得亏了郡主在,否则我便是要去见你祖父了。” “那刺客有意避开了伸手好的护卫,直冲了咱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过来。郡主把倚楼和听风遣了过来护着我们,自己挡着刺客才叫我们有机会脱身。若不是我们拖累,郡主也不会受伤了。”萧氏也千般感激,拭了拭眼角的水痕道:“祖母、母亲,咱们先回,让嫂嫂好好休息着。咱们明儿再来瞧。” 瞧着徐悦也是无有心思与她们说话,太夫人点头,和邵氏、萧氏出了门去。 “好好的吧,也是救命的恩情了。”摇曳的廊下灯火中,太夫人拍了拍邵氏的手,扶着石妈妈的手腕缓缓走进了夜色里。 床帏下坠着几个错金镂空香球,雕刻了精细的缠枝花纹,旃檀乳白的轻烟幽幽吐出,雾蒙如幻的笼在人面上,缥缈了心神。 细细的雨水洒在翠色的荷叶上,似蒙了一层六月蜜桃的绒毛,纠集的厚了,凝了一滴晶莹顺着荷叶的脉络滚落,滴答,落在清明的水中震起一圈圈涟漪,惊动了荷叶下酣睡的鱼儿一阵乱窜。 灼华被心口生疼憋醒,喉间冲了一股气出来引的轻咳了一声,只觉有人又在她心口踩了一脚,痛的直皱了眉心。 “别动,好好躺着。”徐悦忙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阿翁说了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可也得好好躺个数日才能恢复。” 想她一手软鞭潇洒至极,今日这心口的一脚又一掌,当真摧残人,还狼狈的很。 灼华抬手轻轻抚了抚伤处,只觉得那一寸皮肉上绒毛都碰不得,火辣辣的疼。瞧了徐悦一眼,其实也能忍,可就是忍不住可怜兮兮的呢喃了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