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玉玺案(十七)摘清
灼华长长一叹,清浅的眉目里有宛然悠长与惆怅:“原来诬陷徐悦偷盗玉玺的竟是郭德妃。诬陷不成,又来栽赃我。”浅眸幽幽掠过李怀的面上,隐含了嗤笑在里头,坐了回去,微微伏在椅子的扶手上,无限哀伤的模样,“真不知哪处得罪郭氏了,栽赃一次不算,又来一次。” 徐悦忍笑,这丫头做起戏来,还真是柔弱的不行,掏了帕子轻轻给她拭了拭眼角,温言宽慰,“陛下会为你我做主的。” 皇帝缓缓开口,指着两个小太监,“杖毙。”一默,转而看向一脸刷白的郭德妃,“废郭氏为庶人,入冷宫,钟粹宫上下,全部充夜庭司为苦役。” 小春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郭氏微顿于地,喃喃着“不可能”,禁军进来拖人,她疯狂嘶吼起来,“陛下,陛下,臣妾伺候了您二十余载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啊,宫里哪来的假玉玺,您不能包庇这个贱人啊!” 灼华拿了徐悦的帕子轻轻掖了掖眼角:“郭氏,你别忘了,你还有女儿还有族人在世上,给她们留点颜面吧!” “你威胁我!”郭氏挣脱禁军的手,扑到在御案前,“陛下,你看到了,这个贱人在您面前都这般威胁臣妾,可想她是何等恶毒之人!陛下、陛下,臣妾好歹为您生育了公主啊!” “你这意思是,陛下不同你一同载害郡主就是错的了?真是嚣张啊!”嫌恶的看着满面泪水的郭德妃,精致的妆容糊了一脸,周恒瞥了瞥嘴,“太祖爷亲自命人造的,宫里怎么就不能有假玉玺了。没见过这么蠢笨的人。真让你栽赃成功了,那才真叫脸面全无了。” “太、太祖爷……”郭氏看下李锐和李怀。 李锐袖中的双拳紧握又松开,说道:“太祖爷时曾造过一枚,是为应付叛乱,当初记载是毁了,没想还在。”他站起身来,朝皇帝一礼,一脸庆幸的样子,“幸亏如此,才能证明郡主和徐指挥使的清白。” 郭氏,全部折损了! 沈灼华果然不能小觑啊! 是他大意了。 郭氏再无人气,任由禁军拖走。 皇帝抚着寻回的玉玺,一下一下,神色佛春日午后的湖面,泛着淡淡粼光,丝毫瞧不出说明之下是何等光景,他轻轻一声,“胡家……” 胡仲肝胆一震,深深伏地,“陛下,臣冤枉,臣当真没有偷窃玉玺啊……” 李锐起身道:“胡大人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若真是胡大人所为,定是不会将玉玺放到胡家的当铺中的,一旦被发现不但他自己有事,更会连累胡家满门。” “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恒眉毛飞挑,一脸“就是故意踩你一脚你能拿我何”的表情掠过李锐面上,“若真无辜,蔡大人搜到玉玺,胡大人不是应该配合调查么?如何还会让府中护卫包围京畿衙门的护卫,试图转移玉玺?”看下吴景云,“是不是啊吴大人、蔡大人,当时胡家的护卫还跟巡防营的人打起来了呢!” 吴景云拱手一礼,朗声回道:“回陛下,当时胡大人确实意图转移玉玺。” 蔡茂静顶着李锐深沉的目光回道:“是,当时胡家护卫将微臣带去的护卫团团围住,胡大人更抢走微臣搜到的玉玺,试图让护卫带走,好在吴大人及时赶到,得以阻拦。” 胡仲的声音仿佛被搅浑了的池水,混乱又震荡,“玉玺无端端出现在当铺之中,臣实在百口难辩,情急之下这才出了糊涂举动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周恒“啊”了一声,道:“我记得胡家有个姑娘在宫里当女官,似乎是针宫局的,这样的话,想要接近延庆殿的人,也就没什么难的了。” “周大人慎言!”胡仲只觉背脊毛孔猛然张开,阵阵刺挠,仿若千百只毒虫举着毒尾准备将他杀的片甲不留。 周恒嬉皮笑脸的摊摊手,“推测么!” 李怀轻轻点头,似乎十分赞同周恒的推论,“倒也有几分合理。” 李锐看了眼灼华,目色中有流光流转:“玉玺失窃一案,多少人冒出来栽赃陷害,父皇,难保这回又是有人故意栽赃啊!” 李怀垂眸遮掩了一闪而逝的阴冷,薄唇微微一勾:“玉玺是在当铺密室里发现的,若是真被栽赃,那人可真是好本事了,居然对堂堂尚书大人家的铺子如此了若指掌。” 皇帝的眸色微微一沉,看着胡仲的眼中多了几分杀意。 灼华接收到李锐示弱的眼神,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徐徐道:“两位殿下的话都有道理。华阳这几日一直在想,何时得罪过孙清和郭伦,思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推测,怕是得罪了他们背后的人。既然对方可以一而再的栽赃于我和徐悦,那么胡大人倒也有几分可能是被陷害了。”微微一顿,又道,“不若让三司好好查一查。” 皇帝看向灼华,眸色微微缓和,低沉道:“你以为该查?” “当日孙清与郭伦全力阻止我们去查案,又收买、逼供,形势如此不利,三日之内,还是还了徐悦和皇后娘娘的清白。”灼华说道,“若真是栽赃,总也有蛛丝马迹的,若是查不出什么,只能说明胡大人真有其罪了。” 皇帝往后靠了靠,侧身挨着椅子的扶手,左手轻轻拍着右手,似在思考,默了半晌,看向了徐悦,说道:“大理寺主审,刑部为辅。三日为限。” 李锐松了口气,只要沈灼华松了口,三日,足够他找证据了。 皇帝一回手,绛色衣袖上的金色暗纹闪起幽芒,下了定论:“徐悦,抓紧审问孙清、郭伦,朕要知道背后还有谁在搅弄安稳!” “是!” 此前,虽徐悦能得释放,是因为无人证也无物证,但,自古帝王皆多疑,孙清的话多少会在皇帝心底留下阴影。 如今,真玉玺通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手出现,如此,徐悦在皇帝心底的嫌疑才算真真正正的洗清了。 出了延庆殿的门,灼华有意将步子放的很慢,她晓得,李锐和李怀一定会有话同她说的。 延庆殿外的长街宽阔而幽静,途径常宁宫时望见一树开的灿烂的紫藤,一簇簇,繁花堆景,紫藤花伸出墙外来,灼华仰头望着它,在初秋的深宫里偶一摇动,竟显得灼目的凄艳。 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身在岁月的长河里,身似一叶孤舟,随波逐流,依稀看见前世此年的自己,那么高兴的、那么天真的走在这座孤城中,时不时的仰望着身侧给了她一世虚情假意的人,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望不尽的前路。 李彧,你如何对得起那个“我”呢。 这是徐悦第二次见到她如此神色了,除了痛苦和迷茫,再无其他,整个人便如被暴雨冲刷的即将凋零的白梅一般,清泠而破碎。 一见之下,叫人忍不住也生出悲凉来。 他抬手拨了拨她额角的碎发,温柔的唤她,“怎如此伤怀?” “……李彧。”你如何对得起我!灼华意识到自己念了什么,目光倏地一跳,抬眼见他担忧神色,缓缓一笑,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 听到那一声几乎是呢喃的低语,那么心痛的神色,徐悦心尖一紧,可见她勉强维持的笑意,仿若三千繁华散尽的悲伤,终不忍心逼问什么,“别想那么多,高兴些。” 回笼了神色,她看着他,浅然微笑,“恩。” 李怀阴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夹杂了碎冰:“沈灼华,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