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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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李珣颓靡道:“谁生来就是地狱呢?” 他轻轻抓握住她的手,“你是人间,李兰生渴望人间,你带他从地狱里出来,让他变成李珣,那个如皎似月的李珣。” 林秋曼嫌他阴暗脏污,皱眉道:“放开我。” 李珣:“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林秋曼急了,“我被你吓着了。” 李珣沉默,隔了许久才放开了她。 她像见鬼似的跑得飞快,并没有回先前的房间,而是去了另外一间厢房,把门从里头反锁了才作罢。 当天晚上林秋曼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李珣杀人的情形,一会儿是自己把他捅了,乱七八糟的全都是血污场景。 翌日凌晨,林秋曼眼下泛青,困倦不已。 莲心在外头敲门,她应了一声,下床把房门打开。 见她神情疲惫,莲心皱眉道:“小娘子怎么了,一宿没睡。” 林秋曼浑浑噩噩道:“我昨晚见鬼了,被吓得半死。” 莲心:“???” 林秋曼心里头烦,不想跟她多说。 莲心伺候她洗漱更衣,收拾妥当了主仆二人才出去。 哪晓得在转角处时,看到李珣站在那里,一身牙色交领便服,腰束玉带,头戴小冠,身姿挺立,仪态端方雅正,衣冠楚楚。 猝不及防瞧见他,林秋曼失态地鬼叫一声。 李珣抿嘴笑,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腼腆又温和,“早。” 声音依旧跟往常那样低沉悦耳,明明很正常,林秋曼却恐慌地后退了几步。 莲心不明所以,忙扶住她,“小娘子怎么了?” 林秋曼吞了吞唾沫,眼神里难掩惊恐。 李珣脸上的表情是非常自然的,内敛而自持,全然没有昨夜的变态疯狂。 在某一瞬间,林秋曼不禁生出了错觉,仿佛昨晚上那个李珣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完全是她在做梦。 “该用早食了。” 李珣自然而然地伸手揽过她的腰身,不容她抗拒,直接把她揽走了。 林秋曼的内心有些崩塌,强作镇定道:“奴是不是在做梦?” 李珣淡淡道:“做了什么梦?” 林秋曼盯着他道:“奴看到殿下昨晚变成了鬼,恶鬼。” 李珣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做人好呢还是做鬼好?” “做人好。” “可是被你看到了鬼样子,我不想做人了。” 林秋曼的心里头哆嗦了一下,李珣斜睨她道:“我以后都不做人了,做人太累,在你林二娘跟前我还装什么呢,你说是吗?” 林秋曼垂首不语。 李珣附到她耳边道:“晚上我还要你,昨晚没尽兴。” 林秋曼很想掐死他。 用早食的时候她一个劲儿盯着他看,似恨不得把他的皮全都扒拉下来一样。 偏偏李珣稳如老狗,动作文雅,细嚼慢咽,让人瞧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林秋曼又掐了一把自己,冲吴嬷嬷道:“嬷嬷,府里有鬼。” 吴嬷嬷:“???” 李珣抬眸看她,淡定又娴雅。 林秋曼道:“好大一只鬼。” 李珣:“……” 吴嬷嬷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幽默道:“小娘子怕是做了噩梦,郎君阳气足,杀戮重,专镇恶鬼。” 听了这话,林秋曼差点哭了。 她默默地垂下头,心里头腹诽,坐在面前的就是一只恶鬼。 李珣忽然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下午回来。” 林秋曼忙道:“奴能回平春苑吗,就一会儿。” 李珣:“不行,三天,今天才是第二天。” 说完看着她笑,眼神是极其温柔的。 林秋曼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他越笑得温和,她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用完早食李珣就出府了。 他走了后,林秋曼稍稍安心些,独自坐在摇椅上,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缓不过神儿。 她从来不知,服食寒食散后,李珣会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人。 顽劣,疯狂,变态又邪门。 细细回忆昨晚上他那种虚空而醉生梦死的表情,林秋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在摇椅上坐了阵儿,她心里头瘆得慌,想找个人说话。 听到外头吴嬷嬷安排差事的声音,她起身出去了。 吴嬷嬷见她出来,和颜悦色问:“小娘子有什么吩咐吗?” 林秋曼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嬷嬷能不能跟我说说真心话?” 吴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进屋。 林秋曼坐到椅子上,吴嬷嬷站在一旁,林秋曼细细思索片刻,才道:“他昨晚服药了。” 吴嬷嬷没有吭声。 第151章 名场面:三天4 林秋曼露出奇怪的表情, “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吴嬷嬷沉吟许久才道:“不瞒小娘子,往些年郎君也会服用寒食散,但次数极少。有时候政务繁忙, 压力太大做了噩梦时他才会服用缓解情绪。但近些日服用的次数愈发频繁, 可见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林秋曼:“你们没劝诫过?” 吴嬷嬷无奈地笑笑,“自然劝过, 但他毕竟是主,我与老陈只是仆, 听与不听全在他。”又道, “郎君跟我们这些平常人是不一样的, 他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人, 杀人无数,心理承受力自然跟常人不同。” 林秋曼陷入了沉思。 吴嬷嬷继续说道:“自从回京后, 这些年郎君劳心劳力,朝廷从当初的混乱走到至今的太平全靠他费心维护。他又是一个爱较真的人,事事亲力亲为, 公务强度大,又不像其他贵族纵情声色缓解压力, 总得找一个排解的方式。” 林秋曼难以理解, “所以杀死囚, 服寒食散, 便是他排解情绪的方式?” 吴嬷嬷:“可以这么说。” 林秋曼啐道:“那还不如纵情声色, 杀人嗑药跟神经病差不多, 哪个女郎敢睡在他身边?”顿了顿, “他枕下还藏刀,一个不慎,做个噩梦把你杀了也说不准。” 吴嬷嬷失笑, “小娘子言重了,郎君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几乎从未失控过。”想了想,“也曾有过一回。” 林秋曼:“???” “有一回他不知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忽然纵马去了朱家院,当时我和老陈拦都拦不住,一点征兆都没有。” 林秋曼沉默,应该是钻被窝那回。 吴嬷嬷:“郎君对小娘子是用了心的,小娘子应该比谁都清楚。” 林秋曼:“可他是恶鬼,骨子里烂透了的恶鬼。” 吴嬷嬷试着引诱,“小娘子为什么不试着去拉他一把呢,让他不再服药,不再杀人。” 林秋曼冷不防笑了起来,“嬷嬷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又不是菩萨,我只是凡人,一个微不足道,事事只为自己考虑的利己之人。” 吴嬷嬷沉默。 林秋曼望着窗外的碧绿,幽幽道:“我有一个故事,不知嬷嬷有没有兴趣听。” “你说。” “曾有这样一个家庭,父母恩爱,生了一个女儿。刚开始他们对女儿极尽宠爱,如珠似宝。直到后来那对父母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对女儿的爱渐渐淡了,全都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想要重新获得关爱的女儿绞尽心思讨好父母,却始终不得法。后来她开始欺负弟弟,以此来引起他们的注意,却常常激怒父母,总是挨打,却总是去欺负。” “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愈发讨厌她,疏离她,厌恶她。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亲生的,父母会偏差这般大。” “后来她离家出走,在外头吃了苦头又回来了。那时候她便悟明白了,既然没有人能疼宠她,那便只有靠自己疼自己。她很是争气,学业总是出类拔尖,事事压弟弟一头,事事靠自己,不再祈盼父母是否关心,也不再欺负弟弟。” “她长大了,成为了一个精利的人,学会只爱自己,只对自己好,冷心冷肺,对谁都不会交心坦诚,也没有爱人的能力。” “嬷嬷你说,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何来能力去救他人呢?” 这番话吴嬷嬷听得似懂非懂。 林秋曼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用他人的语气诉说着那段厌憎的过往,仿佛那些经历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无比从容淡定。 李珣需要救赎,可谁又能来救她呢? 他羡慕她活得自我,无所顾忌,却又怎知她曾经也想像父母那样去爱护弟弟,学会爱人的啊。 但是他们扼杀了她对亲情的渴求,变得冷漠,自私,彻头彻尾的精利主义。 她当然要活得自我洒脱了,自己才会疼自己,自己才会爱自己,谁都救不了谁。 她无比羡慕何世安那样的家庭,充满温情的和睦,平平淡淡的,没有那么多糟心事,温暖又治愈。 这段姻缘被李珣折断,她到底还是不痛快的。